陳默輕輕推上抽屜,那張辭職信的復印件已被妥善收好。他沒有繼續翻閱合同,也沒有再碰鍵盤。蘇雪還在低頭審閱文件,指尖劃過紙頁的沙沙聲很輕,像晚風拂過林間。
他站起身,將椅子往后挪了挪,動作不大,卻足以讓蘇雪抬起頭。
"要走了?"她問。
"嗯。"他說,"林晚晴的婚禮快開始了。"
她點點頭,沒有多問,只是仔細扣上筆帽,合攏手中的資料。她的神情平靜如常,仿佛早已預料到這個時刻的到來。
陳默轉身走向門口,步履從容。走廊的燈光落在他洗得泛白的藍布衫上,映出一道清瘦的身影。走出實驗樓時,暮色尚未完全籠罩天際,微風從遠方吹來,帶著初秋的涼意。
車子安靜地停在路邊。他坐進駕駛座,發動引擎,車輪緩緩駛離校園。這條路他走過幾次,不算熟悉,卻也無需導航指引。
婚禮所在的酒店離學校不遠,是一棟三層小樓,暖色的外墻瓷磚在夕陽下泛著柔和的光暈。門口整齊擺放著兩排花籃,紅黃相間的花朵簇擁在一起,洋溢著喜慶的氣氛。賓客們陸續抵達,有人身著筆挺西裝,有人穿著典雅旗袍,還有幾個舉著相機的年輕人正在臺階旁捕捉畫面。
陳默將車停靠在側方的車位,下車后輕輕整理了下衣領。他沒有準備禮物,就這樣空著手走進酒店。
大廳里燈光溫馨,悠揚的舞曲在空氣中緩緩流淌。中央的舞池被一圈桌椅環繞,已經坐了不少賓客。他目光掃過全場,沒有看見熟悉的面孔,便安靜地靠在大廳角落的一根立柱旁。
他知道她一定會出現。
果然,主持人的祝福詞剛落,全場漸漸安靜下來。燈光悄然暗去,只留下一束追光打在舞臺中央。林晚晴身著酒紅色長裙款款走出,裙擺如流水般曳地,她的步伐輕盈得像在追隨某個無形的節拍。
她沒有說話,只是對眾人微微一笑,隨后抬起手,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全場寂靜,無人應答。
她的目光緩緩掠過人群,最終定格在陳默身上。
她凝視著他,眼神平靜,唇角依然帶著那抹熟悉的笑意。她沒有語,只是伸出手,掌心向上,靜靜等待著他的回應。
陳默沒有猶豫,也沒有環顧四周。他邁步向前,穿過人群自動分開的通道,走到她面前,穩穩握住她的手。
她的掌心溫暖,指甲染成優雅的酒紅色,腕間的銀鐲隨著動作發出細微的輕響。
他牽著她步入舞池,音樂適時響起。是一首舒緩的老歌,旋律簡單,卻讓人心生惆悵。
他們開始共舞。步伐默契,動作協調,仿佛已經排練過無數次。其實不然。這是他們第一次共舞,也注定是最后一次。
在最后一個旋轉時,林晚晴稍稍靠近,在他耳邊輕聲低語:"下輩子,我一定先遇見你。"
陳默沒有停下舞步,只是輕輕頷首。
"下輩子,我一定等你。"他說。
她笑了,松開手,優雅地后退半步。然后像過去在舞臺上謝幕那樣,右手輕撫胸前,微微欠身。
他也鄭重地鞠躬回禮。
掌聲如潮水般涌起,夾雜著歡笑與喝彩。有人高呼"再來一曲",有人用力鼓掌。林晚晴沒有理會,轉身走向舞臺另一側,那里站著一位身著黑色禮服的男人——應該是她的新郎。
陳默沒有目送她離開。他退出舞池,回到原先倚靠的立柱旁,靜靜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