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推開實驗室的門,樓道里的風跟著灌進來,門扇“砰”地撞在墻上。他沒回頭,徑直走到主控臺前,放下筆記本,順手點亮了平板屏幕。
幾條曲線在暗色的背景上安靜地起伏。這是昨晚剛接上的傳感網絡,盯著材料合成臺、高溫爐和原料柜。他目光在氧化鋁槽位的監測圖上停留片刻,手指輕劃,調出了二十四小時的波動記錄。
一切如常。
他起身繞到設備后面,蹲下來查看通風管道里藏著的那個微型攝像頭。鏡頭干干凈凈,信號燈穩穩地閃著綠光。這東西是他上周悄悄裝的,線路改到了地下配電箱,外人根本察覺不到。
窗外早已黑透,整棟實驗樓只剩這一層還亮著燈。走廊那頭傳來腳步聲,不緊不慢,最后停在了門口。
陳默頭也沒抬:“這么晚了,登記了沒有?”
那人頓了頓,聲音低沉:“接到報修單,說這間實驗室電路接觸不良。”
“誰派的單?”
“后勤老劉打的電話。”穿藍工裝的男人提著工具箱走進來,“我姓張,電工班的。”
陳默慢慢直起身,摘下眼鏡擦了擦,又重新戴上。他打量著對方胸前的工作證,照片模模糊糊,編號也磨得看不清了。
“我們這兒沒報修。”
“可系統里有記錄。”那人笑了笑,眼角擠出幾道細紋,“總不能讓我白跑一趟吧?”
陳默沒接話,往后挪了半步,靠在操作臺邊。右手悄悄伸進褲兜,按下了遙控器,把傳感器切到了實時警戒模式。
藍衣男人見他不攔,便朝材料區走去。動作很熟練,像是常來的樣子。他打開工具箱,取出螺絲刀,蹲在合成臺旁裝模作樣地檢查線路。
陳默站在原地沒動,目光落在他左袖口。
那里微微鼓了一下。
男人伸手進去,摸出個密封的小塑料袋,里面裝著白色粉末。他左右張望,確認沒人后,迅速擰開原料槽蓋子,就要往里倒。
就在粉末即將落下的瞬間,警報響了。
刺耳的蜂鳴聲中,紅光從天花板四周爆閃,合成臺自動鎖死,蓋板“咔嗒”閉合,內部開始抽真空。整個過程不到兩秒。
藍衣男人猛地直起身,整張臉在警報紅光里忽明忽暗。
門被推開,三名公安沖了進來,直接把他按在墻上。一人利落地收繳了那包粉末,另一人麻利地銬住他雙手。
陳默走過去,從公安手里接過證物袋,對著燈光仔細看了看。
“你們來得挺快。”
“你提前打過招呼。”帶隊的警官說,“說今晚可能有人來搞事,讓我們在樓下守著。”
陳默點點頭,轉向那個被制住的男人。對方已經不再掙扎,但眼神異常冷靜。
“你說你是電工?”陳默問。
“后勤派來的。”那人聲音平穩,“我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那你袖子里藏的是什么?”
“工業填充劑,補絕緣層用的。”
陳默笑了:“編得倒像。可惜你弄錯了一點——我們用的氧化鋁純度是98.5%,而你帶來的這個,檢測顯示是99.7%。”
他把證物袋舉到對方面前:“太高了。高得不像國內隨便能弄到的貨。”
男人閉緊了嘴。
“還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陳默繼續說,“摻雜這種級別的氧化鋁,不是為了破壞反應,而是為了讓晶體生長出現定向缺陷。你真正想毀的,是下周的耐熱測試。”
男人瞳孔猛地一縮。
陳默轉頭對公安說:“這個人不是普通工人。他懂材料學,也知道我們的進度。查查他用的證件編號,再調他進樓后的所有監控。”
“都錄下來了。”警官點頭,“包括他在樓梯間換衣服那段。”
陳默看了眼墻上的鐘,凌晨一點十七分。
“先帶走吧。”他說,“這包粉末送化驗室,我要完整的成分報告。”
公安押著人往外走,經過門口時,那人忽然停下,回頭深深看了陳默一眼。
“你早就等著了。”
“不然呢?”陳默靠在門框上,“上次電報機被動手腳,我就該想到,你們不會只試一次。”
男人被帶走了。
實驗室重新安靜下來。
陳默關掉警報,走到合成臺前輸入密碼解鎖。他調出日志記錄,找到剛才觸發警報的時間點,反復回放傳感器反饋的數據波形。
屏幕上,一段異常峰值引起了他的注意。
雜質接觸原料的瞬間,信號出現-->>了微弱但清晰的共振頻率偏移。這不是偶然,像是某種特定結構引發的反應。
他皺起眉,打開加密文件夾,新建一條記錄:
“對方使用的氧化鋁并非通用型號,而是針對晶格參數優化過的特種材料。說明他們已掌握部分研發資料。來源需徹查。”
寫完合上平板,走到高溫爐前。
預熱程序還在運行,溫度已經升到三百二十度。明天一早就要開始第一輪耐熱實驗,樣品必須按時放入。
他檢查了爐門密封圈,確認完好,又核對了控制系統的時間同步。
一切正常。
但他沒有離開。
站在爐前,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暗著,沒有新消息。
他沒點亮,又塞回口袋。
轉身回到主控臺,重新調出監控畫面。他快進到藍衣男人剛進樓那段,放慢速度一幀幀細看。
那人走路時右肩略低,步伐節奏帶著規律性的停頓。這不像是干體力活的樣子,反倒像長期受過訓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