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燈還白晃晃地亮著。
陳默的手剛伸向電源鍵,目光就落在了桌角那個銀色盒子上。“二手示波器配件,沈如月”——標簽上的字跡工工整整,像是生怕寫錯一個字。
他動作頓住了。
剛從張教授那兒回來,腦子里還轉著那串定時信號的事,這會兒突然冒出個不明來路的設備,實在太巧了。
他默默戴上手套,打開盒子。
示波器外殼擦得干干凈凈,接口處有些細微的磨損,確實是舊貨。他搬出那臺自制的便攜掃描儀——這是他用零配件拼湊出來的小玩意兒,能捕捉微弱的電磁信號。
屏幕閃爍幾下,波形平穩,沒有異常。
他稍稍松了口氣,但心里的那根弦還繃著。
拆開后蓋時,指尖在夾層邊緣觸到一小塊硬物。摳出來是張對折的紙條,邊角被膠帶粘過,又被人小心撕開過。
展開紙條,字寫得歪歪扭扭:
“陳老師,我把我能賣的都賣了,你能不能……”
后面的話沒寫完,只畫了顆心,鉛筆描了一遍又一遍,線條都有些模糊了。
陳默盯著那顆心看了會兒,把紙條翻過來。
背面留著幾行淡藍色的復寫紙印痕。他湊到燈下,勉強認出“金項鏈”、“紅寶石耳墜”、“總價三百七十二元”這幾個字。
是當票的副本。
他立刻調出監控,找到昨天下午的錄像。
畫面里,沈如月穿著那件亮黃色的連衣裙,雙馬尾隨著腳步輕輕晃動。她背著個鼓鼓囊囊的小包,走進城西那家老當鋪。禿頂的老板接過首飾盒時,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她說話時手一直在抖,聲音卻出奇地鎮定。
老板搖搖頭,寫了張單子推過去。她低頭看了一眼,輕輕咬了咬下唇,還是簽了字。
從當鋪出來時,她抱著紙箱站在街邊,仰頭望了望天,深深吸了口氣,才朝公交站走去。
陳默關掉視頻。
他知道那家當鋪。地方偏,規矩亂,什么來路的東西都敢收。正經儀器絕不會走這種渠道。她繞開學校采購,自己掏錢,還特意選這種地方——分明是怕人知道。
可三百七十二塊,根本買不起這臺示波器。
這機器少說也要八百,還是二手價。
他重新檢查設備內部,在電源模塊旁邊發現一行小字:“1980年港城電子展紀念款”。這型號當年只產了兩百臺,現在市面上幾乎絕跡了。
她不止賣了首飾。
她是托了人,費了心思,特意淘來的。
陳默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
沈如月不是第一次這樣“幫忙”了。上周她偷偷改了溫控程序,差點把反應釜燒壞;前天又拿自己的飯票請大家吃肉包子,搞得大家都不敢接她的好意。
可她從沒放棄過。
每次被他說教完,第二天還是會抱著筆記本過來,問一堆基礎問題,認認真真記滿整頁紙。
她不是要討好誰。
她是真想為這個團隊做點什么。
只是這種方式太危險了。
萬一有人順著這筆交易查下去,發現團隊私下接收私人捐贈,光是“賬目不清”這一條,就夠王振國拿來大做文章了。
更麻煩的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