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轉身就走,腳步沒在展廳多停留半秒。他穿過那些還沒散盡的人群,閃光燈在他身后明明滅滅,像夏夜里倦怠的螢火。側門在他身后合上,將所有的嘈雜都關在了另一邊。
城西老工業區在夜里靜得出奇。他蹬著自行車穿過空蕩的街道,風從巷子深處竄出來,帶著鐵銹和塵土的氣味。那棟三層小樓立在盡頭,黑黢黢的,沒一點亮光。他鎖好車,掏出鑰匙開了門,順手把走廊里那個接觸不良、總嗡嗡響的感應燈線給掐了。
屋里只靠著控制臺上幾盞幽幽的綠燈照明。他徑直走到主頻譜分析儀前,調出展館外圍的監控。畫面一幀幀倒退,停在凌晨三點十七分——一個穿工裝的男人出現在東墻轉角,提著工具箱,走路時左肩微沉,右腳落地總比左腳輕那么一點。
陳默瞇起了眼。
這步子練過,不是尋常路數。他又往前翻了兩天記錄,發現這身影昨天中午、前夜都出現過,每次都繞到西北配電房后頭,待上三分鐘。
“真會找地方。”他低聲自語,嘴角卻牽起一絲極淡的弧度,“可惜走得太勤了。”
他拉開抽屜,取出從眼鏡片上刮下來的那點金屬殘留,送進質譜儀。結果出來,含有微量鎳鈦合金——這玩意兒民用領域幾乎見不著,倒是蘇聯八十年代特工裝備里常用作微型錄音器外殼。
“老相識了。”他合上儀器蓋,走向墻角的聲波陣列控制器。
這系統原本是用來測試建材抗共振的,被他改了輸出模式。他記得一段模糊的數據,某種碳鋼在432到456赫茲之間會累積內部應力,震上幾分鐘就能讓槍管裂開。成不成他沒十足把握,但值得一試。
他把頻率定在440赫茲,加了個脈沖掃描。只要紅外感應到有人帶金屬物件進入實驗區,定向聲波就會自動招呼過去。天花板上八個次聲波發射頭無聲地調整了角度,像潛伏的獸斂起了爪子。
做完這些,他看了眼表:一點四十六分。
關掉最后一盞燈,他在控制臺前坐下,摘下眼鏡慢慢擦拭。窗外,只有遠處廠區模糊的紅光映在玻璃上。
沒等多久。
兩點零三分,側窗傳來極輕微的震動。鋁合金窗框被撬動的聲音幾不可聞,但地板傳來的震感足夠清晰。三個人,落地便散開,一人撲向服務器機柜,一人守住門口,第三個蹲在墻角開始接線,手里攥著個黑色遙控器。
陳默的手指搭在紅色按鈕上,沒動。
第一人靠近實驗臺,腳下踩中壓力感應帶。嗡的一聲低鳴,幾乎聽不見,可他手里的槍猛地一抖。那人愣住,低頭看去,下一秒扳機扣響,槍管炸開一道裂痕,彈殼飛濺,在墻上撞出幾點火星。
“怎么回事?!”第二人急回頭。
陳默這時才按下按鈕。
高頻超聲波瞬間充盈空間,精準打在第二人的內耳平衡區。那人晃了晃,像喝醉了酒,踉蹌幾步撞上墻,手里的燃燒瓶脫手滾落,瓶口還冒著白煙。
第三人反應極快,立刻伏低,把遙控器往懷里塞。可就在他抬頭的剎那,整面墻開始劇烈震顫。嵌在墻體內的壓電陶瓷板全部激活,發出刺耳鳴響,頻率越爬越高,直到所有玻璃窗砰然爆裂。
碎片卻沒有四散飛濺。
它們懸在半空,仿佛被無形的手托著,緩緩移動,拼出一行歪斜卻清晰的俄文字母:kГ-->>БПoГnБ。
克格勃已亡。
三人全僵住了。受傷的捂著手腕,另一個跪在地上干嘔,第三人仰著臉,死死盯著那行字,嘴唇不受控制地發抖。
陳默這才起身,不緊不慢地繞過控制臺。他從工具柜里拿了副絕緣手套戴上,聲音平緩:“你們組織還剩多少人?三個?五個?還是就你們這幾個了?”
沒人應聲。
他走到第三人面前,伸手去掏他口袋里的遙控器。對方本能地后縮,后腦勺撞上還在震動的墻面,渾身一哆嗦。
“別怕。”陳默笑了笑,“我不殺你。你們王頭兒當初對我下手時,可沒這么狼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