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片輕飄飄地落在陳默腳邊,邊緣齊整得像用尺子比著裁出來的。他彎腰撿起,指尖觸到那層薄而韌的材質,輕輕一捻就發覺不對勁——這不是普通紙張,倒像是某種隔音材料的碎片。
"他們在監聽。"他壓低聲音,幾乎貼著地面傳出去,"但不想讓外面的聲音混進來。"
蘇雪還站在門框內側,手電光依然照著書架的空位。聽見這話,她沒抬頭,只是把錄音筆往口袋里按得更深了些。
陳默把紙片翻過來,背面沒有字跡,卻有一道極細的劃痕,像是鉛筆輕輕劃過又被擦掉。他瞇起眼睛看了兩秒,忽然抬手,把手電光斜著打上去。劃痕在特定角度下顯出了波紋狀的起伏。
"這是聲波圖的拓印。"他說,"有人在這兒試過彈琴。"
蘇雪終于抬起頭:"你是說,管風琴本身就是炸彈?"
"不止是。"他朝祭壇方向走去,腳步輕得像怕驚動什么,"它是鑰匙,也是鎖。他們需要聽一首完整的曲子,才能啟動下一步。"
他在管風琴前停下。這架老式樂器通體漆黑,雕花繁復,風管從地板直通穹頂,像一排沉默的哨兵。當他蹲下身,用手電照進琴底時,發現原本該連接風箱的銅管旁多出了一組線路,細如發絲,纏繞在主軸上,末端埋入地磚縫隙。
"果然是靠頻率共振。"他自自語,"只要彈對了調,整個教堂都會跟著震動。"
蘇雪靠在門邊,沒再往前。她知道這時候不該打擾他思考。
陳默從工具箱里取出調音錘,輕輕敲了敲中央c鍵附近的風管接口。一聲悶響后,他把耳朵貼近聽筒改裝的頻率檢測儀,屏幕上跳動的數字微微偏移了一點。
"差了0.3赫茲。"他點點頭,"夠用了。"
他在琴凳上坐下,雙手平放在膝蓋上,閉上眼睛靜默了三秒。一段旋律突然浮現在腦海中——不是樂譜,也不是聲音,而是前世某個實驗室事故報告里的數據記錄:以a440赫茲為基準,±0.5赫茲內觸發諧振,超出則判定信號異常,自動延遲引爆。
他睜開眼,手指搭上琴鍵。
第一個音落下時,地板輕微顫動了一下。第二、第三個音接連響起,節奏平穩,正是《國際歌》的前奏。可就在第四小節轉入高潮前,他左手悄悄壓住踏板,右腳卻微微抬起,改變了風箱供氣的節奏。
音色開始微妙地扭曲。標準的旋律還在,但泛音層多了些不規則的波動,像是收音機信號不好時的雜音。
三秒過去,沒有baozha。
五秒,七秒,十秒……
他繼續彈奏,額頭滲出一層薄汗。他知道對方在監聽,也知道系統正在比對信號。只要這偏差維持在臨界值內,就不會觸發備用遙控模式。
"就差一點……"他在心里默念。
突然,左腳一滑,踏板回彈太快,音高猛地往上竄了半拍。
檢測儀的警報燈閃了一下。
糟了。
他立刻改用口腔共鳴,短促呼氣,在喉間制造一段低頻震蕩,同時右手快速滑過幾個黑鍵,形成密集的和弦干擾。這一招是他早年調試音響時偶然發現的——人的口腔能模擬某些電子濾波器的效果。
音波經風管放大,傳入地下線路的瞬間,藏在管風琴深處的一個微型裝置"咔"地輕響,一張折疊紙條順著通風口滑出,落在琴蓋上。
他沒停手,繼續彈完最后一句。
音符消散在空氣中,教堂恢復了寂靜。
等了十秒,二十秒,依舊沒有動靜。
他這才松開踏板,伸手拿起紙條。
展開一看,上面印著一行小字:核材料存放點——老港務局3號倉庫。
"還真藏著東西。"他笑了笑,把紙條折好塞進衣袋。
蘇雪這時才走近:"成功了?"
"暫時。"他站起身,活動了下僵硬的肩膀,"他們以為我們彈對了曲子,所以暫停了遠程引爆。但最多只能爭取三十秒。"
"你怎么知道?"
-->>"聽頂上。"他指了指天花板,"有電機聲,很輕,但在安靜的時候特別明顯。應該是屋頂炸藥的充能裝置。"
蘇雪抬頭細聽,果然捕捉到一絲持續的嗡鳴,像是冰箱壓縮機啟動前的預熱。
"不能拆嗎?"
"來不及了。"他環顧四周,目光落在彩窗上。那扇玻璃早已因之前的baozha而裂開一道斜縫,陽光從外面斜射進來,照在那塊懷表上。
他彎腰撿起編號的舊懷表,在手里掂了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