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里的收音機還在響,播報著衛星順利入軌的消息,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陳默靠在副駕駛座上,手指無意識地碰了碰胸前口袋,那張疊得方正的紙條還在。他沒拿出來看,知道它在就好。
蘇雪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握著涼透的保溫杯。她沒說話,但從后視鏡里瞥了他好幾回。最后一次,他正好抬眼,兩人的目光在后視鏡里撞上了。
“看什么呢?”他笑了笑。
“怕你跟著衛星一起飛走了。”她低頭擰開暖風,“剛才那么多記者圍著你,話筒都快戳到你臉上了。”
“我沒說什么啊。”他聳聳肩,“該說的你都寫在材料里了,我就說了句‘謝謝大家’。”
“可你是主角。”她聲音輕了些,“所有人都在看你。”
他沒接話,轉頭看窗外。路燈一盞接一盞往后跑,像被什么推著走。車進校門時,守門的老張從值班室探出頭,笑著揮手。陳默也抬手回應,自然得就像個晚歸的普通老師。
家屬樓的燈還亮著。他們住二樓,窗簾沒拉嚴,透出點暖黃的光。
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特別清脆。門開后,屋里靜得能聽見掛鐘滴答。他脫下外套往衣架掛,習慣性要往書桌走,手腕卻被輕輕拉住了。
“今晚不寫了。”蘇雪站在他身后,聲音不高不低。
他停步回頭。她眼睛亮亮的,像是藏了什么話。
陽臺門推開,夜風一下子灌進來,帶著初春的涼意。他們并肩站著,誰也沒去開燈。頭頂滿天繁星,沒有火箭的痕跡,沒有轟鳴,只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知道嗎?”蘇雪忽然開口,“小時候我爸帶我去露營,半夜醒來一睜眼,看見這么多星星,嚇得我以為天要塌了。”
陳默笑了:“現在不怕了?”
“怕。”她側頭看他,“但現在知道,有些事比天塌了還重要。”
他沒問是什么。
她也沒急著說。
過了一會兒,她望著天空,語氣平靜得像在商量晚飯:“陳默,我們要個孩子吧。”
他怔了怔,沒轉身,也沒動。
“你改變了這么多事,”她繼續說,“做了別人不敢想的事。可我們的以后呢?是不是也該開始了?”
他這才慢慢轉過頭。她的臉在星光下特別清晰,眼神里沒有試探,沒有逼迫,只有沉靜的期待。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微涼,但他沒松開。
“雪姐,”他聲音壓得很低,像怕驚擾什么,“2023年,我們一定會有。”
她眨了眨眼,沒說話。
“不是哄你。”他頓了頓,“我知道。”
她猛地抬頭。
他沒解釋什么叫“知道”。有些事不能說破,一說就沒了。就像那些突然出現在腦中的公式、架構、頻率代碼,沒人懂,也沒法證明。但他記得——在一個模糊的畫面里,陽光照進屋子,個小男孩蹲在地上拼電路模型,嘴里喊著“爸爸”,而她站在廚房門口笑。
那是他們的孩子。
他不能說這些,但他說得出年份。
蘇雪的眼圈一下子紅了。她沒哭出聲,只是往前一步,撲進他懷里,抱得緊緊的,像是要把這些年的等待、擔憂、守護,都揉進這個擁抱里。
他反手抱住她,下巴輕輕抵在她發頂。風還在吹,樓下有學生騎車經過,笑鬧聲遠遠傳來。樓上誰家孩子哭了兩聲,又安靜了。
這個世界終于安靜下來。
“還記得咱倆第一次見面嗎?”她悶在他胸口問。
“記得。校報采訪,你拿著本子問我‘為什么選這個課題’。”
“我說你像個書呆子。”
“我說你長得挺好看,就是問題太犀利-->>。”
她笑了一下,帶著鼻音:“結果我回去寫了篇稿子,標題叫《一個可能改變時代的年輕人》。”
“那篇稿子我還留著。”他說,“夾在第一本專利證書里。”
她仰起臉:“你會給咱們的孩子講這些嗎?”
“講一半。”他笑,“另一半讓他自己發現。”
她又往他懷里縮了縮,忽然說:“我不想再當旁觀者了。以前是你往前沖,我在后面幫你擋人、遞材料、扛壓力。以后我想跟你一起,養個孩子,聽他叫爸媽,看他慢慢長大。”
“他會聰明。”陳默說,“但不會太乖。”
“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