焊槍的火苗熄滅后,陳默把電路板翻了個面,用鑷子夾起一顆小電容,輕輕按進焊盤。錫點凝固得干凈利落,像是被誰親手捏出來的。
他盯著那顆電容看了兩秒,忽然起身拉開抽屜,從一堆舊圖紙底下抽出一張泛黃的紙。紙上畫著一組晶體管線路,標著"高頻優化方案"幾個字,右下角還寫著"2000赫茲超頻測試參數"。
這張圖是他三天前畫的,一筆一劃都帶著刻意的痕跡。真正的核心技術藏在另一份文件里——他已經謄抄完畢,復印件鎖進了鐵盒,標簽上寫著"1985年量產參數"。這行字寫得工工整整,像極了學生交作業時那種生怕老師看不懂的認真勁兒。
他知道,有人會來找它。
實驗室門吱呀一聲開了,風卷著幾張廢紙吹進來。陳默頭也沒抬,繼續把工具歸位。腳步聲沒靠近,只是在門口停了一下,又退了出去。他嘴角微動,沒說話。
半小時后,他抱著幾本書走出樓門。陽光斜照在臺階上,曬得水泥地發白。他順著主路往圖書館走,步子不緊不慢。
圖書館里人不多。幾個學生趴在桌上看書,角落里有個女生正在抄筆記。她穿一件素色旗袍,袖口滾著暗紋,手邊放著一支鋼筆和一本空白筆記本。她的手指時不時敲兩下桌面,節奏很穩。
陳默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翻開《電子工程基礎》,其實一頁都沒看進去。他的余光一直落在那個女人身上。她沒寫字,也不翻書,只是時不時抬頭看看門口,動作自然得不像偽裝,卻又精準得讓人起疑。
他等了二十分鐘,站起身去接水。路過那名女子座位時,手一松,一張圖紙從書頁間滑出,飄落在地。
女子低頭看了一眼,迅速彎腰撿起。她的目光掃過標題,指尖頓了半秒,然后不動聲色地折好,塞進了隨身的手提包。
陳默轉身,朝她笑了笑:"謝謝啊。"
女子點頭,聲音很輕:"不客氣。"
他回到座位坐了幾分鐘,又起身離開。出門時,他順手把飲水機旁邊的垃圾桶扶正了。
晚上七點,宿舍燈泡閃了兩下,終于穩定下來。隔壁傳來收音機的聲音,播的是天氣預報。陳默坐在床沿,手里擺弄著一臺短波收音機,天線拉到最長,耳朵貼著聽筒。
他調著頻率,手指慢而準。信號雜亂,咔噠聲不斷,突然一段日語斷斷續續鉆了出來:
"……電源模塊更換完畢……頻率設定兩千赫茲……開始通電測試……"
聲音戛然而止,接著是短暫的沉默,然后是一聲悶響,像是什么東西炸了。
陳默關掉收音機,把它放在枕頭底下。他從床頭摸出鑰匙,打開鐵盒,取出那份真正的圖紙。紙面平整,線條清晰,每一個標注都經得起推敲。
他盯著圖紙看了一會兒,低聲說:"這才剛開始呢。"
第二天早上,他在食堂打了兩個饅頭,端著粥走到林晚晴常坐的窗口。她不在,桌上留了張便條,寫著"試拍定在下周",后面畫了個小小的火箭。
他把便條折起來塞進口袋,咬了口饅頭,邊走邊嚼。剛走到實驗樓拐角,看見蘇雪站在公告欄前,手里拿著一疊校報樣刊。
她回頭看見他,眼神有點冷:"你昨天去了圖書館?"
"嗯。"他咽下嘴里的東西,"查點資料。"
"有人看見你在角落和一個陌生女人說話。"
"我沒說話。"他笑了笑,"我就是掉了張紙,人家幫我撿起來而已。"
蘇雪盯著他:"那你現在手里的圖紙,是哪張?"
他攤開手,掌心是一張畫著簡單電路的草圖。"這個?昨晚畫的,準備教沈如月怎么改收音機。"
蘇雪沒接話,只把樣刊遞給他:"主編想讓你寫篇技術科普,別太深,學生能看懂就行。"
"寫啥?"他接過樣刊翻了翻。
"就寫你說的那個未來通信。"她語氣平靜,"但-->>別提具體參數。"
"怕泄密?"
"怕你不小心把自己搭進去。"她說完轉身就走。
陳默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樣刊,封面印著本期主題:《科技與時代同行》。
他笑了笑,把樣刊夾在腋下,推開實驗室的門。
下午三點,王振國站在東京一間臨時辦公室里,手里捏著那份傳真過來的圖紙復印件。他的眉頭皺得很緊,手指在"2000赫茲"那行字上來回摩挲。
"這參數有問題。"日本合作方的技術主管站在旁邊,語氣遲疑,"以現在的材料,撐不過三分鐘。"
"但他敢寫出來。"王振國聲音低沉,"說明他有底牌。"
"可萬一這是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