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把草稿紙折好塞進內衣口袋,手指在紙角壓了壓,確保不會滑出來。那行字還在腦子里轉——“你走得比他們快,但別忘了,他們也在等你。”他沒慌,也沒愣,只是把筆帽擰緊,放回筆袋,動作利索得像什么都沒發生。
門剛打開一條縫,樓道里的風就灌了進來。他正要邁步,樓下傳來腳步聲,不快,但很穩。三個人,穿的都不是校服,也沒戴警徽,可走路的節奏他知道——公安。
他退后半步,靠在門框上等。
“陳默?”領頭那人三十出頭,臉方,嗓音低,“我們是市局的。有線報,今晚可能有人對你不利。”
陳默眨了眨眼,臉上慢慢浮出一點驚愕,又迅速壓住,變成克制的冷靜。他側身讓開:“進來說?”
那人擺擺手:“不進。現在開始,你不能單獨行動。我們會在暗處跟著。如果發現異常,立刻上報。”
陳默點點頭:“誰要對我下手?”
“還不清楚。但信息來源可靠。”
“是因為周家的事?”他問得自然,像只是隨口一猜。
對方沒回答,只說:“你最近舉報的事,夠讓人記恨了。”
陳默嘆了口氣,低頭看了看手表。十點十七分。他抬眼:“那我現在去食堂吃夜宵,算不算‘單獨行動’?”
“我們跟著。”
“行。”他笑了笑,“那我得加個菜,不能讓人家白忙。”
他鎖上門,跟著三人往樓下走。路過通風口時,他眼角掃了一眼。鐵絲網邊緣有道新劃痕,漆皮翹起一塊,像是被人用工具撬過又勉強復位。他沒停,也沒多看。
到了食堂,人已經不多。他打了份炒面,坐下慢悠悠吃。公安三人分散坐在不同桌,一人低頭看報,一人抽煙,一人假裝翻書。他吃得很安靜,偶爾抬頭看看窗外,像在想事。
吃完回宿舍的路上,他忽然說:“我宿舍通風口,前兩天好像被貓撞松了。我讓宿管來修,他一直沒空。”
領頭公安看了他一眼:“你發現的?”
“嗯,昨晚打掃時注意到的。蓋板晃,怕掉下來砸人。”
“回頭我們檢查一下。”
回到宿舍樓,陳默掏出鑰匙開門。剛推門,他腳下一滑,踢到椅子腿,椅子倒地“哐”一聲響。
他“哎”了一聲,彎腰去扶,順口說:“這椅子老了,動不動就散架。”
公安反應快,立刻警覺地掃視房間。一人蹲下檢查椅子,另一人走向通風口。
陳默站在床邊,指著頭頂:“那個蓋板,就是松的。你們看,邊上還有油漬?”
公安湊近一瞧,果然,金屬邊緣有暗色反光。他掏出工具,擰開螺絲,輕輕掀開蓋板。
一股汽油味沖了出來。
里面躺著個玻璃瓶,密封著,半滿,標簽被撕了,但氣味unmistakable。
“誰放的?”公安低聲問。
陳默皺眉:“我哪知道?這玩意兒能點著整棟樓。”
“不是你藏的?”
“我要藏,會放通風口?”他笑了,“我又不傻。”
公安沒笑,把瓶子裝進證物袋,拍照記錄。另一人用鑷子夾起瓶底一張小紙條,展開看:“寫了個‘默’字,墨水還沒干透。”
“是沖我來的。”陳默語氣平,“看來真有人不想讓我活。”
“你最近得罪過誰?”
“除了周家,沒別人。”他攤手,“趙天虎之前威脅過我,說要讓我‘吃不了兜著走’。不過他哥剛進去,他應該不敢亂來。”
“趙天虎?”公安記下名字,“他人呢?”
“不知道,好幾天沒見。”
“我們會查。”
凌晨一點,三人帶瓶回局。陳默被允許留在宿舍,但門口多了個便衣,坐在樓梯口讀報紙。
他躺下,沒睡。腦子里過著事——那行字是誰寫的?圖紙怎么會被看到?實驗室門鎖沒壞,窗也沒開,能進來的只有兩種人:有鑰匙的,或者會撬鎖的。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草稿紙,沒拿出來。
第二天早上六點,公安又來了,這次帶了搜查令。
“我們在校外小巷抓-->>了個男的,二十多歲,身上有火柴盒,還有張紙條,寫著‘事成之后,按約付款’。”
陳默坐直了:“人是誰?”
“說是趙天虎的朋友,叫李強。他交代,是趙讓他晚上來收瓶子,說‘搞不好能嚇死那個書呆子’。”
陳默搖頭:“趙天虎就這么蠢?真要動手,會用這么笨的法子?”
“他可能沒想真燒你,就想嚇你。”
“嚇我?”陳默笑了一聲,“放汽油,還留字條,這是嚇唬?這是要命。”
公安沒接話,只說:“我們在紙條背面發現了另一張字跡,很小,夾在折痕里。”
他掏出證物袋,里面是張巴掌大的紙片,上面一行工整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