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桐市管理越來越好,以前隨處可見的開鎖小廣告,都不見蹤影,曲德志找遍樓道都沒發現一張,只好放下尼龍包到小區外頭找。
在保安的指導下,在小區馬路對面的一條胡同里找到了開鎖師傅。
師傅拎著工具箱隨曲德志上樓,開鎖之前,他流程化道:“房主的身份證、房產證或者房主同意的證明,得有一樣。
”房子里的手機鈴聲還在響著,隨著時間的流逝,曲德志心里漸漸涌上不安的感覺,嗓音急促:“我女兒電話打不通,門也不開,她在屋里…有什么事了怎么辦?”師傅還是一臉無動于衷的樣子,慢吞吞地道:“不好意思,沒證件就是不能開。
”曲德志的血一下子沖到了腦子里,他幾乎是失控地掏出手機報了警,聲音都有些哽咽:“警察同志,我女兒在屋里,門打不開,電話也不接……”派出所的民警接到報警后,迅速趕了過來,開鎖師傅這才不情愿地蹲下身,拿出工具鼓搗鎖芯。
曲德志站在門口,手攥著拳,緊張得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咔噠”一聲,門鎖被撬開。
曲德志幾乎是跌撞著沖了進去。
屋里沒有開燈,空氣里透著一絲涼意,窗簾半拉著,黑漆漆的一片。
茶幾上擺著半瓶沒喝完的礦泉水,垃圾桶里散亂地堆著感冒藥的包裝,旁邊的碗里泡面已經泡得發脹,湯水早已涼透。
沙發上,曲襄襄蜷縮著,縮成一團,被子隨意地蓋在身上,露出一截瘦削的肩膀。
她的臉色蒼白得嚇人,額角的碎發被汗水浸濕,嘴唇干裂,在昏睡中眉頭仍舊緊緊蹙著。
“襄襄!”曲德志撲了過去,手掌顫抖著探上她的額頭。
一片燙得嚇人的熱。
曲德志的的手抖得更厲害了,指尖緊緊捏住她的肩膀,試圖搖醒女兒。
“襄襄,醒醒!”曲襄襄的睫毛輕輕顫了顫,費力地睜開眼,眼神渙散,像是根本沒認出他。
“爸……”她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瞬間便被空氣吞沒。
還活著!“誒!”曲德志的眼淚幾乎是一下子涌了出來。
他的手猛地收緊,把女兒整個抱進懷里,像是要用自己的體溫替她取暖。
“襄襄,爸在這兒,別怕,爸在這兒……”曲德志想要冷靜,可眼眶卻越來越濕。
他的女兒,就這么一個人病成了這樣,在陌生的大城市,沒有人知道,沒有人照顧,連電話都沒人打。
他連想都不敢想,如果今天他沒有來,如果再晚一點——民警見狀,立刻說道:“趕緊送醫院!”曲德志這才猛地回神,顧不上其他,伸手扯過沙發上的被子,將曲襄襄裹緊,抱著她要往醫院走。
警車在夜色里疾馳,車窗外的霓虹燈光一閃而過,曲德志抱著曲襄襄坐在后座,一只手緊緊地按著被子,另一只手扶著她的后頸,生怕她磕到車門。
“襄襄,別睡,到了醫院就好了。
”曲德志的聲音帶著哭腔,像是在哄小孩,可自己本身也是在老娘、新娘懷里一輩子沒長大的小孩。
曲襄襄迷迷糊糊地睜了睜眼,氣息輕得幾乎不可察,她看著他,虛弱地動了動唇:“爸……”曲德志眼眶一紅,嘴唇顫抖著:“爸在呢,爸帶你去醫院。
”曲襄襄的頭一點點歪到爸爸懷里,重新陷入昏睡。
曲德志抱著曲襄襄的手微微發抖,眼淚悄無聲息地滑下來。
他這輩子從沒覺得自己這么沒用過。
如果早一點低頭,別那么好面子;如果聰明一點,剛到門口就破門而入。
是不是孩子就不會病的這么厲害?---醫院走廊的燈光冰冷,輸液滴答滴答地落下來,曲德志坐在病床邊,眼里布滿紅血絲。
曲襄襄安靜地躺著,輸著液,臉色仍舊蒼白,但額頭的溫度終于降了些。
曲德志記得,曲襄襄小時候生病時,總愛黏著他,睡覺也要拉著他的手。
每次自己偶爾勤快去接她放學,她都高興的歡天喜地,吃幾串麻辣燙像吃到山珍海味一樣高興,拉住曲德志不住地說學校里好玩的事,曲德志聽聽笑笑就忘了,現在曲襄襄說過的事,他竟然一件也想不起來。
后來,曲襄襄就不愛說話了。
曲德志以自己為中心的人生觀迫使他無法想明白這中間發生了什么。
他想的不是,我錯了,我要給孩子道歉。
他想的是,不管我錯沒錯,我要給孩子道歉;即使我沒錯,我也給孩子道歉。
曲襄襄昏昏沉沉,做的夢七零八碎。
一會兒是剛上大學,窩在圖書館看-->>微積分,那會兒覺得人生終于有了希望;再過一會兒,是去楚云端家,噴嚏的飛沫濺道楚云端的鋼琴上,他笑著幫她擦手;一會兒又回了米江。
曲襄襄最喜歡米江了,米江有外公外婆,有老牛,有小黃,有小叮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