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建國和靜心師太(何靜)的相繼伏法,在媒體上引發了軒然大波,報道著重渲染了這個以宗教為偽裝、勾結腐敗官員的龐大犯罪網絡的覆滅,市民們茶余飯后也多了不少談資。但對于云清朗和他的團隊而,案件雖然主體已破,核心嫌疑人已落網,但卷宗里仍有一些未能完全閉合的環,空氣中似乎還彌漫著未散的疑云。結案報告寫得再完美,也無法完全掩蓋那些直覺上的留白。
一周后,市看守所的審訊室內,空氣帶著慣有的清冷和壓抑。云清朗和王二狗坐在一側,對面是穿著囚服、素面朝天、卻依舊難掩其眉宇間一絲異樣平靜的靜心師太——何靜。失去了僧袍的加持,他(此刻或許用“他”更準確)看起來只是一個面容清癯、眼神復雜的中年人。
靜心師太看著如臨大敵的云清朗和王二狗,嘴角竟然緩緩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先開了口,聲音略顯低沉,沒有了往日刻意偽裝的空靈:“我就知道,你們會來的。該抓的人都抓了,該查的賬也查得差不多了,但心里總還有些地方不踏實,對吧?”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兩人,帶著一種洞悉的嘲弄,“畢竟,誰不想知道,那‘佛牌’背后,真正的秘密呢?”
云清朗面色不變,心中卻是一凜。他們內部確實對案件中偶爾提及、卻從未找到實物的所謂“佛牌”有所討論,但并未對外透露。靜心師太主動提起,顯然是想以此為籌碼。他直接問道:“條件呢?”
靜心師太(何靜)的笑意更深了,仿佛很滿意云清朗的直接:“和聰明人做交易,就是爽快。云警官,你放心,這個交易你不虧。”
他收斂了笑容,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種近乎真實的、屬于“人”的情感——一種深沉的憂慮和托付。“我有個徒弟,叫音容,一直在城北的‘忘憂庵’掛單修行,性子怯懦,與世無爭。他……他其實是我的親生兒子。”這個秘密被說出,他仿佛卸下了一層重擔,又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我把他保護得很好,他從未參與過任何事,對我和趙建國的勾當一無所知。我希望……我進去之后,你們能暗中關照他一下,別讓趙建國那些還沒落網的殘渣余孽,或者別的什么人,去打擾他的清凈。讓他能平平安安地過完這輩子。”
用一條隱藏極深的血脈和未來的安寧,換取一個秘密。云清朗和王二狗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這個條件,聽起來簡單,卻分量極重。
“只要他確實如你所說,清白無辜,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我們可以酌情關注。”云清朗給出了謹慎的承諾,沒有把話說滿,“現在,可以說了嗎?佛牌,還有什么秘密?”
靜心師太(何靜)似乎對云清朗的回答并不意外,也深知這是他能得到的最大保證。他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揭開一個塵封多年的、連他自己都不愿輕易觸碰的潘多拉魔盒。
“你們查了我這么久,難道就沒懷疑過,我為何能以一個女尼的身份,行走這么多年而不被發現?”他忽然問了一個看似不相干的問題,但沒等回答,便自己揭曉了答案,聲音低沉而緩慢,“因為,我本就是男兒身。”
盡管已有心理準備,云清朗和王二狗還是感到一陣強烈的錯愕。男兒身?這么多年,竟然無人識破?
“很多年前,我還是個混跡街頭、無所事事的年輕人,叫何靜。”他用一種講述別人故事般的語氣說道,“后來,我遇到了一個從東南亞來的和尚,他自稱‘龍普陀’。他看中了我的……某些特質,傳我一些似是而非的佛法、相面、籠絡人心的技藝,然后要求我男扮女裝,以‘靜心師太’的身份立足,替他……替他斂財。”
“他承諾,所得財富會用于宏法利生,也會分我一份。我當時走投無路,又被他描繪的‘大業’所惑,便答應了。起初只是小打小鬧,借助這身打扮和學來的話術,騙些善男信女的錢財。直到……趙建國出現了。”提到這個名字,他眼中閃過一絲深刻的恨意與畏懼。
“趙建國嗅覺很靈敏,他很快發現了我,或者說,發現了‘龍普陀’和尚通過我構建的這條隱秘財路。他不僅沒有揭穿,反而主動靠攏,利用他的權力和人脈,為我們掃清障礙,提供資源。在他的運作下,財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積累起來,劉志剛、鄭遠方之流,不過是這個階段被我們選中的‘肥羊’而已。”
他的敘述與之前調查的方向吻合,但補充了最關鍵的前置環節——那個神秘的國外和尚“龍普陀”。
“后來呢?那個龍普陀去了哪里?”王二狗忍不住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