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的山洞因突然多了四個人而顯得更加擁擠,卻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洞外暴雨依舊滂沱,雨水順著巖壁滲入,在地上匯成細流,空氣潮濕悶熱,混雜著血腥、汗水和泥土的氣息。
但此刻,沒有人抱怨。劫后余生的慶幸和絕境中相逢的激動,沖刷著身體的疲憊與傷痛。
云清朗快速檢查了陳默四人的傷勢,情況不容樂觀。陳威和“鐵鋒”多是皮肉傷和體力透支,但陳默內力消耗過度,臉色蠟黃,“玄女”則似乎受了不輕的內傷,氣息微弱。萬小雅不顧自身傷勢,立刻拿出所剩無幾的草藥和干凈布條為他們清理包扎。王大柱將最后一點干凈的水喂給傷者。
簡單的處置后,雙方終于有機會喘息,快速交流起分別后的情況。
云清朗將他們如何因鎮上出現玄陰教眼線而被迫撤離,如何在山中遭遇伏擊,如何艱難穿越雨林至此的過程簡要敘述了一遍,聽得陳默等人心驚不已。
陳威則語氣沉重地講述了幽冥洞的慘烈戰斗、總壇的摧毀、以及他們如何迷路、如何被土著部落所救、又如何追蹤灰衣教主至此的經過。當聽到那灰衣教主可能也逃入這片雨林,并且極有可能就在附近時,云清朗等人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所以,剛才那些尸傀和教徒,是那教主的手筆?”云清朗沉聲問。
“十有八九。”陳威點頭,眼神銳利地掃過洞外漆黑的雨幕,“我們追蹤他到了這附近,就失去了蹤跡,反而陷入了埋伏。他肯定就藏在這片區域的某個地方,而且…狀態可能比我們好不了多少,否則不會只用這些雜兵來消耗我們。”
“我們必須盡快恢復體力,主動出擊,不能讓他緩過氣來!”陳默強撐著說道,語氣堅定。
眾人皆以為然。仇人近在咫尺,且雙方都已是強弩之末,這正是決一死戰的最好時機!
秦福人一直沉默地聽著,此刻緩緩開口:“此地不宜久留。方才戰斗動靜不小,恐已打草驚蛇。待雨勢稍小,我們需立刻轉移,尋找更隱蔽的藏身之處,再從長計議。”
于是,簡單商議后,決定由傷勢較輕的陳威、“鐵鋒”和王二狗先負責警戒,其余人抓緊時間休息,恢復體力。洞內很快安靜下來,只有粗重的呼吸聲和洞外持續的雨聲。
云清朗緊緊握著萬小雅的手,將微弱的純陽內力緩緩渡過去,助她化解傷口殘留的麻痹感。萬小雅則靠著他的肩膀,閉目凝神,嘗試按照姥姥筆記中的法門,調動《青靈化生訣》的生機滋養己身。那本紫色的小冊子仿佛帶著奇異的力量,讓她紛亂的心緒漸漸平和。
時間在壓抑的寂靜中流逝。后半夜,雨勢終于漸漸轉小,成了淅淅瀝瀝的毛毛雨。天色依舊濃黑如墨。
輪到云清朗和秦福人值守。兩人守在洞口,警惕地注視著外面被雨水洗刷過的、更加深邃的黑暗。山林間彌漫著一種暴風雨后的死寂,反而更讓人不安。
“秦前輩,您覺得…那灰衣教主,此刻會在何處?”云清朗低聲問道。
秦福人渾濁的眼睛在黑暗中似乎能視物,他緩緩道:“此類邪修,最喜陰穢之地。此間雨林,瘴氣彌漫,死水匯聚,正是其療傷恢復的絕佳場所。他定然藏在某處極陰之地,借助此地殘留的陰邪之氣壓制傷勢,甚至…可能在進行某種邪法,試圖恢復力量。”
云清朗心中一沉。若真如此,時間對他們極為不利。
就在此時,秦福人耳朵微微一動,低喝道:“有動靜!”
幾乎同時,云清朗也感覺到一股極其微弱的、卻陰冷刺骨的殺意,如同毒蛇般從左側的密林中悄然襲來!
“敵襲!準備戰斗!”云清朗猛地大吼,驚醒了洞內所有人!
話音未落!
嗤嗤嗤——!
數十道烏光從左側林中暴射而出,竟是淬毒的吹箭!速度快得驚人!
早已戒備的云清朗和秦福人同時出手!云清朗掌風如墻,將大部分吹箭震飛!秦福人則袖袍一卷,如同黑洞般將剩余吹箭盡數收去!
但攻擊并非只有一波!
右側和后方同時響起破空之聲!更多的黑衣教徒如同鬼魅般從雨林中撲出,刀光閃爍,直取山洞!為首的,赫然是兩名氣息陰鷙、手持奇門兵刃的老者,顯然是教中長老級人物!
對方果然趁他們疲憊松懈之時,發動了雷霆襲擊!而且,這次出動的力量,遠勝之前!
“守住洞口!”陳威怒吼一聲,與“鐵鋒”搶到洞口,槍聲再次響起,精準地點射沖在最前面的教徒!但對方人數太多,且悍不畏死,瞬間就沖到了近前!
慘烈的近身混戰再次爆發!
山洞狹小,不利于防守,反而讓玄陰教的人數優勢得以發揮!云清朗、萬小雅、陳默、王二狗、王大柱全部投入戰斗,秦福人則游走策應,專攻敵人要害。
刀劍相交,血肉橫飛!怒吼聲、慘叫聲、兵刃入骨聲不絕于耳!
云清朗純陽掌力剛猛無儔,每一掌拍出都帶著灼熱氣息,將靠近的教徒震得筋斷骨折!萬小雅劍法輕靈狠辣,青蒙蒙的劍光專挑敵人手腕、腳踝等關節處下手,雖不致命,卻能讓敵人瞬間失去戰斗力!陳默雖內力不濟,但劍法精妙,配合著偶爾甩出的最后幾張低級符箓,倒也勉強自保。王二狗和王大柱背靠背,一個勇猛一個沉穩,如同磐石般護住洞口內側,不讓敵人沖進來傷害云霄。
戰斗異常慘烈!不斷有教徒倒下,但云清朗等人身上的傷口也在不斷增加!陳威和“鐵鋒”的子彈很快打光,只能拔出軍刺加入白刃戰!“玄女”強撐著傷勢,用最后的靈力布置了一個小型的精神干擾區域,讓靠近的敵人動作出現瞬間的遲緩,為隊友爭取了寶貴的機會。
然而,對方那兩名長老實力極強,一人使一對烏黑判官筆,招式刁鉆毒辣,專點穴道;另一人揮舞一條布滿倒刺的黑色長鞭,鞭影重重,力道驚人!兩人聯手,竟將云清朗和萬小雅死死纏住!
眼看防線就要被突破!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直游走在外圍、看似只做騷擾的秦福人,眼中精光爆射!他猛地舍棄了其他目標,身形如同鬼魅般瞬間出現在那使判官筆的長老身后,枯瘦的手指如同鐵鉗,直接抓向其后頸要穴!
那長老反應極快,判官筆反手疾點!但秦福人的速度更快!指尖仿佛穿透了空間,無視了判官筆的阻擋,精準地按在了其頸后死穴上!
“呃!”那長老身體一僵,眼中生機瞬間黯淡,軟軟倒地!
另一名使鞭長老見狀大驚,長鞭如同毒龍般卷向秦福人!秦福人卻不閃不避,袖袍一拂,一股柔韌卻磅礴的力道涌出,竟將那凌厲的長鞭直接蕩開!他一步踏前,看似緩慢,卻瞬間欺近那長老身前,一掌印在其胸口!
“噗!”使鞭長老鮮血狂噴,倒飛出去,撞斷一棵小樹,生死不知!
兩名最強長老瞬間被廢!玄陰教教徒頓時士氣大潰!
云清朗等人精神大振,趁機一陣猛攻,將剩余教徒殺得七零八落,四散逃竄!
戰斗終于結束。
洞口一片狼藉,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具尸體。眾人幾乎脫力,拄著兵器大口喘息,身上添了無數新傷。
“清理戰場,檢查有無活口!快!”陳威強撐著下令。
眾人忍著疲憊和惡心,快速檢查地上的尸體。
就在這時,王二狗突然指著不遠處一叢劇烈晃動的灌木大喊:“那里有動靜!好像有人要跑!”
距離最近的陳默和“鐵鋒”立刻撲了過去!撥開灌木,只見一個穿著普通教徒黑衣、身形略顯瘦小的身影,正手腳并用地向密林深處爬去!
“哪里跑!”陳默一個箭步上前,伸手便抓向那人的后心!
那人似乎驚慌失措,猛地回頭,袖中滑出一柄淬毒的短刃,反手刺向陳默!
這一下變故極快!但陳默早有防備,側身避開,手腕一翻,精準地扣住了那人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擰!
“啊!”一聲略帶尖銳的痛呼響起!
短刃落地。
陳默和隨后趕到的“鐵鋒”猛地一愣!這聲音…分明是個女子!
兩人定睛看去,只見被制住之人抬起頭,散亂的頭發下,露出一張蒼白卻難掩清秀、帶著驚惶與怨毒的臉龐!年紀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
這…這就是那個令江湖聞風喪膽、心思陰沉、功力深不可測的玄陰教教主?!
所有人都圍了過來,看著這個被陳默和“鐵鋒”死死按住的年輕女子,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
云清朗、萬小雅、陳威、秦福人…每個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她臉上。
怎么可能?!那個運籌帷幄、掀起無數風浪、連秦福人和姥姥都頗為忌憚的灰衣教主,竟然是一個如此年輕的女子?!
那女子(或許此刻不能再稱她為教主)感受到眾人灼灼的目光,尤其是秦福人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她眼中的驚惶漸漸被一種認命般的絕望和深深的怨毒取代。她掙扎了一下,發現根本無法掙脫,索性不再動彈,只是用那雙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瞪著眾人,仿佛要將他們的模樣刻入靈魂深處。
山洞前,死一般的寂靜。只有雨滴從樹葉上滑落的滴答聲。
擒獲仇敵的喜悅,被這巨大的、顛覆性的真相沖擊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疑惑和寒意。
這個女子,究竟是誰?她為何能成為玄陰教主?她背后,是否還隱藏著更大的秘密?
黎明的微光,終于艱難地穿透了濃密的雨林樹冠,灑在這一片狼藉的空地上,也照亮了那張年輕卻寫滿了扭曲與仇恨的臉龐。
天,亮了。但真相的迷霧,卻似乎更加濃重了。
她容顏絕世,讓人覺得她不過雙十年華。
卻無人知曉這副絕世面容已強撐百年,秘術反噬令她夜夜承受蝕骨之痛。
云清朗一行人意外獲得的寶物,是她唯一延續性命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