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狗撲通一聲跪下:“師兄不可啊!那些人既能重傷您,害死云霄,必定不是尋常之輩!您傷勢初愈,怎能再去冒險?”
云清朗望著王二狗,眼中閃過一絲溫情,卻轉瞬即逝。
“小雅生前最愛梅花,說它傲雪凌霜,不屈不撓。”他輕聲說,手指拂過一枝白梅,“云霄才三歲,最喜歡拽著我的手指,叫我教他練劍....”
他的聲音哽咽了一下,又迅速恢復平靜:“他們不能白死。血債必須血償。”
“可是師兄!連仇家在哪兒都不知道,您上哪報仇去?”
云清朗從懷中取出一枚令牌,玄鐵打造,上刻猙獰鬼面——這是那日他從一個殺手身上扯下的。
“鬼面令,”他冷冷道,“玄陰教的標記。”
王二狗倒吸一口涼氣:“玄陰教?玉匣已經交了,為何要下此毒手?”
“這正是我要去弄明白的。”云清朗將令牌收回懷中,最后望了一眼妻兒的墳墓,“照顧好他們。若我不歸,年年清明,替我們燒柱香。”
說罷,他再不回頭,大步向山下走去。
北風凜冽,卷起他玄黑的衣角,如同一面復仇的旗幟。
......
三日后,云清朗抵達北境第一重鎮——寒鴉城。
這里是通往漠北的必經之路,龍蛇混雜,各方勢力交錯。若是玄陰教的人南下,必會在此留下蹤跡。
云清朗選擇了一家看起來最熱鬧的酒館——忘憂閣。名字起得風雅,里面卻是烏煙瘴氣,賭徒、鏢師、江湖客聚集一堂,喧囂不堪。
他揀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要了壺最烈的燒刀子,自斟自飲。目光卻如鷹隼般掃視全場,不放過任何一絲可能有用的信息。
“聽說了嗎?前幾日又有一隊商旅在鬼哭谷被劫了,無一生還!”鄰桌一個虬髯大漢正唾沫橫飛地說著。
“又是玄陰教干的?”同桌的瘦小男子壓低聲音問。
“除了他們還有誰?那幫殺千刀的,自從換了新教主,越發猖狂了!”
云清朗的手指微微收緊。玄陰教的新教主?這倒是個新消息。
他正凝神細聽,那桌人卻話鋒一轉,聊起了風月之事。云清朗皺了皺眉,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酒館門口突然一陣騷動。
幾個身著黑衣、腰佩彎刀的漢子大步走進來,為首的是個獨眼龍,臉上一條刀疤從額角劃到下巴,猙獰可怖。店家見狀,連忙點頭哈腰地迎上去:“趙爺您來了!快里面請!”
那被稱作“趙爺”的獨眼龍哼了一聲,帶著手下大剌剌地坐在中央最好的位置,一拍桌子:“老規矩,最好的酒菜趕緊上!”
云清朗的目光定格在那些人的腰帶上——每個人都系著一塊玄鐵令牌,與他懷中那枚一模一樣:鬼面令。
他的手不自覺按上了劍柄。
“您好,再加點酒么?”一個小二走過來,恰好擋住了他的視線。
云清朗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松開劍柄。現在不是動手的時候,他需要先摸清這些人的底細。
“那些人什么來頭?”他塞給小二一塊碎銀,朝獨眼龍那桌努了努嘴。
小二迅速收起銀子,低聲道:“您是外地人吧?那是玄陰教分舵的趙莽趙香主,惹不起的人物。我勸您最好別盯著看,趙香主最討厭別人打量他。”
云清朗點點頭,小二便匆匆走開了。
那邊的趙莽一桌已經喝上了,聲音越來越大,吹噓著最近的“戰績”。
“...那小娘子一開始還哭哭啼啼的,被老子嚇唬幾句,就乖乖聽話了!”一個嘍啰淫笑著說。
趙莽哈哈大笑,獨眼中閃著兇光:“瞧你那點出息!等過幾日完成了教主交代的大事,什么樣的女人沒有?”
“說到這個,香主,那批貨什么時候運出去?弟兄們都快等不及了!”
趙莽壓低聲音,但云清朗內力深厚,依然聽得清清楚楚:“急什么?三日后子時,老地方。這次可是大買賣,辦成了,教主重重有賞!”
“聽說這次抓到的那個娘們兒,是柳家的千金?柳家不是早就...”
“閉嘴!”趙莽突然厲聲打斷,“教中機密,也是你能議論的?再多嘴,割了你的舌頭下酒!”
那嘍啰嚇得連忙噤聲,一桌人又喝起酒來。
云清朗卻如遭雷擊。
江南柳家?柳家三年前不是已經被滅門了嗎?據說無一生還,怎么還會有千金被抓?
難道...玄陰教想要的東西與柳家滅門有關?
他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又斟了一杯酒。看來,他需要會一會這個趙香主了。
酒過三巡,趙莽一行搖搖晃晃地起身離開。云清朗悄悄跟上,遠遠綴在后面。
趙莽似乎喝得太多,與手下在街口分開后,獨自一人拐進了一條暗巷。云清朗心中一動,機會來了。
巷子又深又黑,盡頭是一堵高墻,分明是個死胡同。趙莽走到一半,突然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冷笑道:“跟了這么久,不出來見見?”
云清朗心中一凜,知道自己被發現了。但他本就不打算再躲藏,于是坦然走出陰影。
趙莽轉過身,獨眼在黑暗中閃著兇光:“哪條道上的?報上名來!”
“云清朗。”
趙莽明顯愣了一下,隨即獰笑起來:“原來是你!沒想到你命這么大,居然還沒死?”
“你們教主是誰?為何要殺我妻兒?”云清朗的聲音冷如寒冰。
“去了陰曹地府問閻王吧!”趙莽突然暴起,腰間彎刀出鞘,帶著凌厲風聲劈向云清朗面門!
這一刀快如閃電,狠辣無比,完全不像一個醉酒之人能使出的。云清朗早有防備,側身閃避的同時長劍出鞘,叮的一聲格開彎刀。
兩人在窄巷中交手,刀光劍影,殺氣彌漫。云清朗重傷初愈,內力尚未完全恢復,但悲憤交加之下,劍法愈發凌厲,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趙莽越打越驚,他本以為云清朗重傷未愈,應該不難對付,沒想到對方劍法如此精妙,更有一股拼死的氣勢。
“你們為何要殺我妻兒?柳家滅門是不是你們干的?”云清朗一邊進攻一邊逼問,劍尖每次都快如毒蛇,直取要害。
趙莽左支右絀,漸漸落了下風,突然大喝一聲,從懷中掏出一把粉末撒向云清朗!
云清朗急忙后撤,屏息揮袖格擋,卻還是吸入少許,頓時覺得頭暈目眩。
“中了老子的迷魂散,看你還怎么囂張!”趙莽見狀大喜,再次撲上。
云清朗強忍眩暈,眼看彎刀劈到面前,突然一個鐵板橋后仰,刀鋒擦著鼻尖掠過。同時他左腳飛起,正中趙莽手腕!
“咔嚓”一聲,趙莽腕骨碎裂,彎刀脫手飛出。他還來不及慘叫,云清朗的長劍已經抵住了他的咽喉。
“說,玄陰教為何要對我家人下手?”云清朗眼中血紅,劍尖微微用力,刺入皮肉,鮮血順著劍身流淌。
趙莽嚇得魂飛魄散,連聲道:“我說!我說!是教主下的令!我們只是奉命行事!”
“教主是誰?”
“不、不知道!新教主一年前才上任,從來不以真面目示人,我們都只見過他戴鬼王面具的樣子!”
“為何要殺我妻兒?”
“好像、好像是為了什么東西...教主說你家有柳家的一件寶貝,必須到手...”
“柳家滅門是你們干的?”
趙猛連連點頭:“是、是!但那時我還是個小角色,只知道去了不少人,把柳家上下全、全殺了...”
云清朗目眥欲裂:“那我妻子是如何逃過的?”
“聽說當時柳家大小姐不在家中,逃過一劫。后來教主一直派人暗中查找,直到三個月前才找到她...就是你夫人的好友...”
云清朗想起萬小雅和他說過。三年前與柳兒相遇的情景。柳兒孤身一人流落江湖,身受重傷,失去了部分記憶。小雅救了她,兩人結為金蘭。原來她竟是江南柳家的大小姐,躲避追殺才淪落至此!
“那件寶貝是什么?”他逼問。
“我真的不知道!只聽說是柳家祖傳之物,關系到一個大秘密...”趙莽突然狡黠地轉了轉眼珠,“不過,你們的孩子...那孩子可能有點特別...”
云清朗心中一緊:“什么意思?”
“聽說那孩子有特殊之處,教主似乎很想得到他...”趙莽突然大叫起來,“我知道的都說了!饒我一命吧!”
云清朗想起諾兒那雙異于常人的、偶爾會閃過金光的眼睛,心中劇痛。原來從一開始,他和小雅的相遇就注定是場悲劇?他們的孩子從一開始就是目標?
“你們把我兒子的尸體怎么了?”他突然想起這個可怕的問題。當時他昏迷不醒,后事都是管家操辦的,他只見到衣冠冢!
趙莽眼神閃爍:“我、我不知道...”
云清朗長劍一送,刺得更深:“說!”
“我說!據說...那孩子沒斷氣就被帶走了...現在可能還、還活著...”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震得云清朗幾乎站立不穩。
霄兒可能還活著?
就在這時,趙莽突然趁機滾到一邊,從懷中掏出一個哨子猛吹!尖銳的哨聲劃破夜空。
“你找死!”云清朗怒極,一劍刺穿趙莽心臟。
趙莽瞪大獨眼,倒地氣絕。
但已經晚了,雜亂的腳步聲從巷口傳來,顯然是趙莽的手下聽到哨聲趕來了。
云清朗強提一口氣,縱身躍上墻頭,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
他一路飛奔回客棧,胸口舊傷因打斗和情緒激動而裂開,鮮血滲透了衣袍。但他渾然不覺,滿腦子都是趙莽臨死前的話。
霄兒可能還活著?被帶去了玄陰教總壇?
還有柳家那所謂的寶貝和秘密,到底是什么?
他跌坐在床沿,從懷中取出一直貼身收藏的小雅遺物——一枚晶瑩剔透的玉佩。這是小雅唯一的嫁妝,說是家傳之寶,須臾不可離身。
云清朗將玉佩舉到燈下仔細觀察。這玉佩質地奇特,觸手生溫,內中似乎有光華流動。他以前從未多想,如今細看,才發現玉佩背面刻著極細微的紋路,像是一種古老的地圖。
難道這就是玄陰教要找的東西?
窗外突然傳來一聲輕響,像是瓦片被踩動的聲音。
云清朗立刻吹熄油燈,閃身躲到窗邊陰影處。
幾個黑影悄無聲息地落在院中,手中兵刃在月光下閃著寒光。
來得真快。云清朗握緊長劍,眼中閃過冰冷殺意。
既然你們非要趕盡殺絕,那就來吧。
這條復仇之路,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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