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山間彌漫著潮濕的霧氣。云清朗跟隨林雨棠一行人穿行在崎嶇小路上,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胸口金針的輕微震動。七根七星鎖魂針不僅壓制了蠱毒,更在緩慢修復他被蠱蟲侵蝕的經脈。
再翻過兩座山就是云家別院。萬師傅壓低聲音道,根據情報,云天青這半月都在那里閉關。
陳默突然抬手示意眾人停下,他蹲下身檢查地面:有埋伏,三處暗哨,呈品字形分布。
云清朗順著他的指引看去,卻什么也沒發現。這位沉默寡的師兄對危險的感知遠超常人。
繞不過去。林雨棠皺眉,必須解決他們。
我來。云清朗突然開口,聲音比往日低沉,他們認得出我的聲音。
不等眾人反對,他已邁步向前,故意踩斷一根樹枝。暗處立刻傳來弓弦拉緊的聲音。
是我,云清朗。他提高聲音,奉家主密令回府。
樹叢中走出三個黑衣人,為首者摘下面具,露出驚訝的表情:公子?家主說您...
叛逃了?云清朗冷笑,模仿著記憶中父親的語氣,那是給外人看的。我身上有重要情報,帶我去見父親。
暗衛猶豫間,云清朗突然捂住胸口咳嗽起來,一絲黑血從嘴角溢出。這并非偽裝——蠱蟲正在沖擊金針封印。
公子受傷了!暗衛首領急忙上前扶住他,正好將后背暴露在陳默的暗器射程內。
三枚銀針悄無聲息地沒入暗衛后頸,他們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軟倒在地。林雨棠從藏身處躍出,迅速檢查三人狀況。
昏迷而已。陳默收起暗器,兩個時辰內醒不了。
云清朗擦去嘴角血跡,心中五味雜陳。這些暗衛曾是他親自訓練的部下,如今卻要兵戎相見。
別心軟。林雨棠仿佛看穿他的想法,想想你是怎么熬過來的。
眾人繼續前行,云家別院的輪廓漸漸清晰。那是一座建在山崖上的黑瓦建筑,四周環繞著高墻,宛如一座小型堡壘。
奇怪。萬師傅突然停下,守衛比預想的少。
確實,本該戒備森嚴的別院只有零星幾個護衛在巡邏。更詭異的是,這些人動作僵硬,如同提線木偶。
陳默瞇起眼睛:看他們的眼睛。
借著晨光,云清朗注意到護衛們的眼白泛著不正常的青灰色——這是被蠱蟲控制的標志!
傀儡蠱...林雨棠倒吸一口涼氣,比噬心蠱更歹毒的控心之術,中蠱者會逐漸喪失神志,成為行尸走肉。
云清朗心頭一震。如果這些護衛都被傀儡蠱控制,那父親體內的母蠱...
計劃有變。他沉聲道,如果云天青也是被人操控,我們真正的敵人另有其人。
林雨棠剛要反駁,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笛聲。那些被控制的護衛同時轉頭,齊刷刷看向他們藏身的樹林!
被發現——
陳默的警告戛然而止。一道黑影從別院最高處飛掠而來,速度快得不可思議,轉眼間已到眼前。
黑衣,黑發,蒼白如紙的面容。云天青凌空而立,眼中沒有眼白,只有一片漆黑。
父親...云清朗下意識呼喚,隨即警醒——此刻站在面前的,恐怕早已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人。
云天青的嘴角扭曲成一個詭異的笑容:藥引...終于回來了。
笛聲陡然變得急促。云天青雙手成爪,直取云清朗咽喉!林雨棠的短劍和陳默的暗器同時出手,卻被一股無形氣墻彈開。
小心!他用了燃血秘法!萬師傅大喊。
云清朗倉促間舉臂格擋,被震飛數丈遠。胸口的金針在沖擊下劇烈震顫,仿佛要破體而出。他重重摔在地上,頸間玉佩因撞擊而出現一道裂縫。
清朗!林雨棠想沖過來救援,卻被突然涌出的傀儡護衛纏住。
云天青緩緩逼近,漆黑的眼睛里映出云清朗狼狽的身影:相認...就為今日取你心頭血...
一滴液體從玉佩裂縫滲出,落在云清朗眉心。霎時間,無數畫面如洪水般涌入腦海——
藥王谷滿山靈藥,一個溫文爾雅的白衣男子將他高高舉起...黑衣武者攻入谷中,母親將他塞給一個少女...最后是白衣男子將手掌按在玉佩上,眼中含淚...
父親...我真正的父親...云清朗喃喃自語。記憶的洪流中,他看到了林清玄畢生鉆研的醫術,看到了藥王谷秘典中的解蠱之法,更看到了...傀儡蠱的真相。
原來如此!他猛地抬頭,眼中精光暴漲,云天青也是受害者!
玉佩完全碎裂,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云清朗胸口的七根金針同時飛出,在空中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狀。針身上的封印解除,釋放出林清玄封存其中的畢生功力!
云天青的利爪再次襲來,卻在距離云清朗面門三寸處硬生生停住。不是他手下留情,而是七根金針構筑的無形屏障擋住了這致命一擊。
萬師傅!云清朗高喊,九轉還魂散!林師姐,我需要你的靈樞針法配合!
萬師傅聞大驚:那可是禁術!會折損陽壽——
沒時間解釋了!云清朗雙手結印,金針隨他的動作變換陣型,陳師兄,拖住其他傀儡!
林雨棠第一個反應過來,她從藥囊中取出九根銀針,迅速在云天青周圍布下針陣。萬師傅咬牙掏出一個紫金葫蘆,倒出三粒猩紅如血的藥丸。
云清朗接過藥丸含在口中,雙手猛地合十。七根金針同時刺入云天青周身大穴,每一針都精準地穿過蠱蟲聚集的節點。
啊——!云天青發出非人的慘叫,七竅中滲出黑色黏液。那些黏液落地后竟像活物般蠕動,想要爬回宿主體內。
林雨棠的銀針及時落下,將黑色黏液釘在地上。云清朗趁機將口中藥丸嚼碎,一口鮮血噴在云天青胸口——那是蘊含藥王谷秘法的精血!
血霧中,一只拇指大小的黑色甲蟲從云天青口中鉆出,振翅欲飛。云清朗早有準備,金針如閃電般將其貫穿。
還有一只!林雨棠驚呼。
果然,又一只稍小的紅色甲蟲從云天青耳中爬出。這只甲蟲背上有金色紋路,正是噬心母蠱!
云清朗正要出手,一道黑影突然從側面襲來!陳默的匕首直取他咽喉,眼中同樣泛著青灰色——
陳默也被控制了!萬師傅怒吼著擋在云清朗身前,卻被匕首刺中肩膀。
千鈞一發之際,林雨棠的短劍架住陳默第二擊。云清朗趁機將最后一根金針刺入紅色甲蟲體內。隨著一聲尖利的嘶叫,母蠱化為膿血。
所有被控制的護衛同時倒地,陳默也軟綿綿地癱軟下來。云天青眼中的黑色漸漸褪去,露出原本的瞳色。
清...朗?他虛弱地呼喚,聲音里透著久違的人性。
別院靜室內,云天青躺在床上,面色灰敗得像死人。解蠱過程消耗了他大半精血,能活下來已是奇跡。
所以...這二十年...他顫抖著撫摸臉上的皺紋,我只是一具傀儡?
云清朗站在窗邊,陽光給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覺醒的記憶讓他氣質大變,眉宇間多了幾分林清玄的儒雅。
二十年前,西南蠱王殷無咎在你走火入魔時種下傀儡蠱,借你之手血洗藥王谷。他聲音平靜,卻字字如刀,他真正的目標是藥王谷秘典中記載的長生蠱煉制之法。
云天青痛苦地閉上眼睛:那谷主夫婦...
我親生父母。云清朗握緊拳頭,為保護秘典不落歹人之手,他們毀去了關鍵篇章,只將記憶封入我的玉佩。
房間陷入死寂。林雨棠端著藥碗進來,看到這一幕默默退了出去。有些心結,必須當事人自己解開。
我...對你...云天青艱難地開口。
十歲那年我高燒不退,你在床邊守了三天三夜。云清朗繼續道,雖然第二天一早你就恢復冷漠,但我看見了。
淚水從云天青眼角滑落。傀儡蠱能控制行為,卻無法完全抹殺情感。那些零星的溫情時刻,是真實存在的。
為什么...告訴我這些?他聲音哽咽。
云清朗轉身面對他:因為我要知道,殷無咎現在何處。
云天青的瞳孔驟然收縮:你不能去!他掌控著整個西南蠱道,手下傀儡無數!
他害我生父,此仇不共戴天。云清朗語氣平靜得可怕,更何況,他仍在尋找長生蠱的煉制方法,需要藥王谷血脈的心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