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燈光慘白得刺眼,崔無涯盯著顯微鏡下的血液樣本,眉頭越皺越緊。他調整焦距的手微微發抖,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這不可能...他喃喃自語,聲音在空蕩的實驗室里回蕩。
王二狗的血液樣本中,那些排列成奇異圖案的血細胞絕不是自然形成的。崔無涯從事血液研究二十年,從未見過這樣的現象。那些細胞像是被某種力量刻意排列,組成了一組他從未見過的符號——像是某種古老的文字,又像是某種圖騰標記。
崔無涯摘下眼鏡,揉了揉酸痛的眼睛。三天前,王二狗來找他做體檢時,他就注意到這個年輕人的血液顏色有些異常——在特定光線下會泛著極淡的金色光澤。出于職業敏感,他偷偷保留了一份樣本進行深入研究。
二狗啊二狗,你到底是什么人...崔無涯低聲自語,重新戴上眼鏡,繼續觀察那些詭異的血細胞排列。
顯微鏡下,那些符號似乎在緩慢變化,就像活物一般。崔無涯后背一陣發涼,他迅速拍下幾張照片,然后小心地將樣本封存起來。直覺告訴他,這個發現可能會揭開王二狗身上諸多謎團的冰山一角。
夕陽西沉,將秦阿婆的墓碑染成橘紅色。王二狗盤腿坐在墓前,手里捏著一根燃了一半的香。香灰落在他的褲子上,燙出幾個小洞,他卻渾然不覺。
阿婆,我又失敗了。王二狗對著墓碑上秦阿婆的照片苦笑,連續七次觀香,連最基本的都做不到了。
照片上的秦阿婆笑容慈祥,黑白照片也掩不住她眼中的智慧光芒。王二狗記得她生前常說:觀香不是技術,是心術。心亂了,香就斷了。
我的心沒亂啊,阿婆。王二狗撓撓頭,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皺巴巴的香煙,抽出一根點燃,我就是...感覺有什么東西在阻礙我。每次要進入狀態時,就像有一堵墻擋在前面。
他吐出一口煙圈,煙霧在暮色中扭曲變形,竟隱約形成一個模糊的人臉形狀。王二狗眨了眨眼,人臉又消失了。
崔醫生說我的血液有問題。他繼續自自語,說是什么特殊標記...阿婆,你從來沒告訴過我,我的觀香能力是不是和別人不一樣?
風吹過墓園的松樹,發出沙沙的響聲,像是在回應他的問題。王二狗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他抬頭看向秦阿婆的照片——那一瞬間,他幾乎以為照片上老人的嘴角又上揚了幾分,眼睛里閃過一絲他從未見過的神秘光芒。
我五歲前的記憶一片空白。王二狗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阿婆,這和我的能力有關嗎?你把我從孤兒院領養出來時,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沒有回答。只有晚風卷著落葉,在他腳邊打著旋兒。王二狗掐滅煙頭,從背包里取出三炷香,插在秦阿婆墓前的香爐里。香煙裊裊升起,在暮色中形成奇特的螺旋狀。
王二狗盯著那香煙的軌跡,忽然感到一陣眩暈。他閉上眼睛,腦海中閃過幾個破碎的畫面——一間昏暗的房間,墻上畫滿奇怪的符號;一個女人的背影,長發及腰;還有...血,很多血,在地板上蜿蜒成河。
王二狗猛地睜開眼睛,冷汗已經浸透了后背。那些畫面轉瞬即逝,卻真實得可怕。他顫抖著手摸向香煙,卻發現三炷香已經齊齊折斷,香灰散落一地。
墓碑上,秦阿婆的笑容在暮色中顯得格外神秘。
陳默站在家門口,鑰匙插在鎖孔里,卻遲遲沒有轉動。一種莫名的預感讓他心跳加速——屋里太安靜了,安靜得不正常。
爸?媽?他推開門,聲音在空蕩的客廳里回蕩。
餐桌上還擺著沒收拾的早餐盤子,牛奶杯里的牛奶已經結了一層膜。陳默摸了摸茶杯——冰涼的。養父的老花鏡放在報紙上,養母的毛線活計擱在沙發扶手上,一切都顯示他們只是暫時離開,很快就會回來。
但陳默知道不對勁。養父母從不無故外出,更不會不告訴他一聲就消失。他掏出手機,撥通養父的電話——關機。養母的手機也一樣。
奇怪...陳默挨個房間查看,沒有打斗痕跡,沒有匆忙離開的跡象,就像兩人憑空蒸發了一樣。
窗外,天色漸暗。陳默站在客廳中央,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感襲來。他從小就知道自己是養子,但養父母待他如己出,這個家一直是他最溫暖的港灣。現在,這個港灣突然空了。
猶豫再三,陳默撥通了哥哥陳威的電話。
哥,爸媽不見了。他的聲音有些發抖。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什么叫不見了?
就是...消失了。家里一切正常,但人不見了,電話也打不通。陳默走到窗前,看著外面完全黑下來的天色,我從中午等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
我馬上派人去找。陳威的聲音變得嚴肅,你先別慌,可能是臨時有什么急事。
陳默知道哥哥在安慰他。陳威一向穩重,如果連他都覺得需要派人去找,事情就真的不簡單了。
掛斷電話,陳默坐在沙發上,盯著墻上的全家福。照片里四個人笑得那么開心,誰能想到有一天這個家會突然破碎?
三天過去了,陳威動用了所有關系,查遍了醫院、派出所、交通監控,甚至聯系了養父母的老家和所有親戚朋友,卻一無所獲。兩個大活人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陳默坐在萬師傅的算命攤前,雙眼通紅。他已經三天沒合眼了,整個人憔悴得像老了十歲。
萬師傅,求您給算一卦吧。陳默的聲音嘶啞,我實在沒辦法了。
萬師傅嘆了口氣,取出三枚古錢和一張黃紙。他讓陳默寫下養父母的生辰八字,然后開始復雜的占卜儀式。銅錢在桌面上旋轉,最終排成一個奇特的圖案。
萬師傅盯著卦象看了很久,眉頭越皺越緊。
西南方向。他終于開口,卦象顯示人在西南方,但...他欲又止。
但什么?陳默急切地問。
但不在陽間道上。萬師傅壓低聲音,這個方向...是不是咱上次去過的云霄觀?
陳默渾身一顫:云霄觀?
萬師傅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收起銅錢:卦象兇險,你要小心。若要去尋,最好找個懂行的人同行。
離開算命攤,陳默站在街頭,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云霄觀——那個地方他再熟悉不過了,上次和大家一起去時的詭異經歷還歷歷在目。難道養父母的失蹤和那里有關?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是陳威。
小默,我查到一點線索。陳威的聲音異常嚴肅,爸媽失蹤前一天,有人看到他們和一個穿黑袍的人交談。目擊者說,那人提到了和兩個詞。
陳默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觀香...王二狗最近一直想要精進觀香術!這一切會不會和他有關?
此刻的王二狗正站在崔無涯的實驗室里,盯著電腦屏幕上自己血液的放大圖像,感到一陣眩暈。那些排列成奇怪符號的血細胞清晰可見,就像某種古老的密碼。
這到底是什么?他問。
崔無涯推了推眼鏡:我不確定,但根據古籍記載,這很像某種血脈印記——只有特定家族血脈的人才會有的標記。
你是說...我的觀香能力是遺傳的?王二狗皺眉,但秦阿婆說過,觀香是后天學習的技藝,不是天生的能力。
也許她說的是普通人的情況。崔無涯指著屏幕,但你顯然不普通。這種標記...我懷疑和你五歲前的記憶缺失有關。
王二狗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陳默的來電。他猶豫了一下,接起電話。
二狗,我需要你幫忙。陳默的聲音里透著絕望,我爸媽失蹤了,萬師傅占卜說在西南方向,就是云霄觀那邊。而且...有人看到他們失蹤前和一個提到的人交談。
王二狗感到一陣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太巧合了——他剛發現自己的血液有異常,陳默的養父母就失蹤了,還和扯上關系。
我馬上過去。他簡短地回答,掛斷電話后轉向崔無涯,崔醫生,我需要借走這些資料。
崔無涯點點頭:小心點。這種血脈標記...在古老傳說中往往伴隨著巨大的秘密和危險。
王二狗將資料塞進背包,快步走出實驗室。外面的天色陰沉,似乎要下雨了。他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忽然想起秦阿婆生前說過的一句話:
當香火斷,血脈現,真相就會像暴雨一樣傾瀉而下。
當時他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現在卻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也許,這一切——他的特殊能力、失落的記憶、陳默養父母的失蹤——都是某個巨大謎團的一部分。
而現在,這個謎團正在緩緩揭開它恐怖的面紗。
雨水敲打在出租車窗上,形成一道道蜿蜒的水痕。王二狗盯著窗外模糊的街景,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背包里的血液檢測報告。陳默養父母失蹤的消息像一塊石頭壓在他心頭,更讓他不安的是,這件事居然和扯上了關系。
師傅,前面路口右轉。王二狗對司機說道。
車子停在一個新小區大門前。王二狗冒雨跑進樓道,三步并作兩步爬上五樓。陳默家的門虛掩著,里面透出昏暗的燈光。
王二狗推開門,陳默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面前攤著一堆資料。他抬起頭,眼睛布滿血絲,臉色蒼白得嚇人。
你來了。陳默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
王二狗關上門,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有新的線索嗎?
陳默搖搖頭,指向茶幾上的一張照片:這是爸媽失蹤前一天拍的,你看這個角落。
王二狗湊近看,照片上是陳默養父母在公園的合影,背景中有一個模糊的黑影,隱約能看出是個穿著寬大黑袍的人。
黑袍人...王二狗皺眉,萬師傅怎么說?
他說西南方向,云霄觀。陳默攥緊了拳頭,我查過了,爸媽失蹤當天,有一輛黑色面包車從城西高速口出城,方向就是云霄山。
王二狗從背包里取出崔無涯給他的資料:我這邊也有些發現。我的血液里有特殊標記,崔醫生說可能是某種血脈印記
陳默快速翻閱著資料,突然停在一頁上:這個符號...我見過!他沖進臥室,拿出一本舊相冊,翻到其中一頁,你看!
照片上是年幼的陳默和養父母在一座道觀前的合影。道觀大門兩側的石柱上,赫然刻著與王二狗血液細胞排列極為相似的符號。
這是...云霄觀?王二狗感到一陣眩暈。
十五年前,爸媽帶我去那里上香。陳默的聲音發抖,那天回來后,我就開始做同一個噩夢——一個滿是符文的房間,一個女人在哭...
王二狗渾身一震。這不正是他在秦阿婆墓前看到的幻象嗎?
叮——
一聲清脆的響聲從廚房傳來。兩人警覺地轉頭,只見陳默養母平時用來插香的香爐突然倒了,里面的香灰灑了一地。更詭異的是,一根原本放在抽屜里的香不知何時出現在灶臺上,正自己燃燒著,青煙裊裊上升。
王二狗下意識地摸向自己口袋里的打火機——還在原處。那這根香是怎么點燃的?
兩人慢慢靠近灶臺,那根香燃燒的速度異常快,轉眼間就燒到了底。香灰沒有自然落下,而是在空中懸浮,漸漸形成一張模糊的人臉。
媽...?陳默顫抖著伸出手。
香灰人臉突然扭曲,發出一種類似嘆息的聲音,然后瞬間散落。同一時刻,公寓的燈全部熄滅,黑暗中只剩下那點香頭的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