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那一刻被凍結成堅硬的琥珀。
林舒安站在刺目的燈光下,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急速坍縮。那些原本清晰的面孔模糊成晃動的光斑,耳邊只剩下自己血液奔流的轟鳴。男人最后那句“欺騙還是背叛”,像淬毒的冰錐扎進耳膜,在顱腔內反復回蕩。
觸覺最先消失。她感覺不到指尖壓在講臺上的力度,感受不到高跟鞋里微微發脹的腳趾。整個人像被抽空了填充物的玩偶,全靠僵直的骨骼在支撐。
視覺開始扭曲。臺下黑壓壓的人群融化成涌動的暗潮,只有那個金絲眼鏡男人鏡片反射的冷光格外清晰,像黑暗中瞄準她的槍口。
聽覺最后淪陷。此起彼伏的驚呼、記者調整鏡頭的咔噠聲、甚至自己的心跳,都隔著一層厚重的玻璃。唯有那個男人的聲音,毒蛇般鉆進腦海:
“贗品……真偽爭議……欺騙……背叛……”
她看見前排那位銀發女士失望地搖頭,看見旁邊過道的記者興奮地舔了下嘴唇。某個角落傳來毫不掩飾的嗤笑,像鞭子抽在裸露的皮膚上。
膝蓋開始發軟,那種熟悉的、想要逃離的沖動再次涌上來。她幾乎能想象出明天頭條的標題,想象祖父看到新聞時顫抖的手,想象大哥在董事會上面臨的責難——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本能地投向那個方向。
顧懷笙依然坐在原處。
與周圍騷動的人群相比,他靜默得像一座沉入海底的山脈。甚至沒有改變交疊雙腿的姿勢,只是搭在扶手上的右手,不知何時已握成拳,指節泛出用力的白。
但他的眼睛。
那雙總是深不見底的眼睛,此刻正清晰地映著她的倒影。沒有驚慌,沒有質疑,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像是在說:
“站穩。”
這目光像一束極細的冰線,瞬間刺破了她周身的混亂。那些嘈雜的聲音突然褪去,奔流的血液緩緩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