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的氣氛雖安靜,顧云溪的心思卻悄悄活絡起來。她偷偷抬眼打量著坐在對面的陳陽,看他穿著那身威風的飛魚服,眉宇間帶著沉穩干練的氣度,說話時雖溫和卻自有分量,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說的崇敬。
方才在院里,他一聲令下便將那些惡人拿下;面對父親的遺體,他鄭重行禮,眼中滿是真誠;此刻又打破規矩,讓她們姐妹幾個一同上桌,還輕聲細語地勸她們吃飯……這一幕幕,都讓這個剛經歷家變、驚魂未定的十歲女孩,覺得眼前的錦衣衛大人就像話本里說的大英雄,在最危難的時刻從天而降,護住了她們搖搖欲墜的家。
她捏著筷子的手微微收緊,心里默默想著:若不是陳大人趕來,她們兄妹幾個怕是早已落得凄慘下場。父親常說,受人之恩當銘記在心,可陳大人這樣的恩情,她們該如何報答?
想著想著,臉頰竟微微發燙,她連忙低下頭,假裝專心吃飯,眼角的余光卻還是忍不住追隨著陳陽的身影。這份混雜著感激、依賴與懵懂崇拜的心思,像一顆種子,悄悄在心底扎了根。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顧家大院里點起了燈籠,昏黃的光線下,靈堂的白布更顯肅穆。
先前被派去縣衙打探消息的下人匆匆趕回,徑直找到秦管家,壓低聲音匯報:“管家,縣里有信了!周知縣回去就開了堂,顧承祖他們幾個供詞都對上了,人證物證也齊,當場就判了——把他們全關進死牢,還說要將他們的家產,連帶著先前侵占咱們家的那些,全都查抄出來,一并還給咱們顧家!”
秦管家聽了,懸著的心落了大半,連忙轉身將消息告訴了陳陽。
陳陽正在客廳翻看顧家的賬目,聞抬眸,嘴角勾起一抹淡不可察的弧度:“這個周知縣,倒還算識趣。”
他心里清楚,知縣如此雷厲風行,固然有案情清晰的緣故,更多還是顧忌著錦衣衛的身份。但不管怎樣,結果是好的——顧承宗的冤屈能盡快昭雪,顧家的損失能追回,這便夠了。
窗外夜色漸濃,陳陽放下賬目,目光望向院中搖曳的燭火,心中暗道:第一步算是穩住了,接下來,該好好盤算顧家往后的日子了。
陳陽轉頭對秦管家吩咐道:“你派人去給我那些弟兄們說一聲,讓他們把查抄的所有財產,連同那些原本就屬于顧家的東西,一并清點清楚,盡快運回府里來。”
秦管家應聲:“哎,老奴這就去傳話。”
“還有,”陳陽補充道,“我帶來的這些弟兄,今晚的住宿和飯食,也麻煩你安排一下。”
“大人放心,這都是應當的!”秦管家連忙應下,轉身就去忙碌了。
夜色漸深,靈堂里燭火通明。陳陽沒有去歇息,而是留在了靈堂,陪著顧明軒和三位小姐一同守靈。顧明軒雖仍是懵懂,卻似乎被靈堂的氣氛感染,安靜地坐在一旁,不再胡亂動彈;三個小姑娘挨著跪在蒲團上,偶爾抹一把眼淚,更多時候只是沉默地望著靈位。
陳陽就坐在靈堂一側的椅子上,目光沉靜地守著。他沒多說什么,只是這無聲的陪伴,卻像一道穩固的屏障,讓幾個惶惶不安的孩子心里踏實了許多。
靈堂里只有燭火偶爾噼啪作響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
夜深了,靈堂的燭火搖曳著,映得人影忽明忽暗。
“云溪,”他壓低聲音,語氣鄭重,“接下來我要給你大哥治病,有件事需得告訴你——我懂些醫術。”
顧云溪猛地抬起頭,眼中瞬間迸發出驚喜的光,嘴唇動了動,差點喊出聲來,又趕緊捂住嘴,眼里的淚卻忍不住涌了出來,是激動的淚。
“大人……您說的是真的?大哥他……他有救了?”
“嗯,”陳陽點頭,“但這事你知道就好,萬萬不可對外聲張,明白嗎?”
顧云溪用力點頭,小手緊緊攥著衣角,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堅定:“我保證!絕不會告訴任何人!謝謝陳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