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卻緊緊抓住了陳陽的衣角,用力點了點頭。
陳陽牽著那男孩往西邊村子走,不過幾里地的路,卻在積雪里蹚了近一個時辰。到了村口一看,這里的光景和先前那村差不離——不少房屋塌了頂,斷墻殘垣裹在雪里,風卷著碎草往空處鉆。
他挨家挨戶地走,見著縮在破屋角落的老人,便遞上大餅和碎銀;遇著抱著凍得哭不出聲的孩子的婦人,也分些吃食讓她們先填肚子。每到一戶,他都解開包袱,裝作從里面取物,把銀錢和干糧塞過去,囑咐他們找親戚街坊搭個伙,先把這雪天熬過去。有戶人家的屋頂塌了小半,男主人正紅著眼拆斷木,陳陽給了銀子,讓他先去鄰村借住,等雪化了再修屋;還有戶只剩兩個半大的孩子守著病榻,他留下藥和糧,讓他們趕緊去找遠房的叔伯。
走到村子中段,一陣微弱的哼唧聲從一堆積雪覆蓋的破木后傳來。陳陽心頭一動,扒開雪堆,見里面埋著個約莫四五歲的小女孩,小臉凍得發青,嘴唇干裂,只剩一口氣吊著。他趕緊把孩子抱出來,用懷里的暖水袋焐著她的小手,又從包袱里取出溫熱的米糕,一點點掰碎了喂進她嘴里。
小女孩嚼了幾口,眼睛慢慢睜開,看著陳陽,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啞著嗓子喊了聲“娘”,隨即又哭著搖頭,“娘……不動了……”
陳陽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以后跟我走吧,我帶你去找吃的,穿暖的。”
小女孩似懂非懂,卻在陳陽把一件小棉襖裹在她身上時,小手緊緊抓住了他的衣袖,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陳陽看了看身邊兩個孩子,男孩攥著他的衣角,女孩怯生生地躲在他身后,小臉還泛著凍后的青白。這光景,再去別的村子怕是顧不過來,便打定主意先帶他們回城。
他把兩個孩子抱上雪橇,自己在前面拉著繩。男孩懂事,坐穩后還伸手扶了扶身邊的女孩,女孩則小聲說了句“謝謝哥哥”。陳陽回頭笑了笑,深吸一口氣,踩著厚厚的積雪往揚州城的方向走。
雪橇在雪地上滑行,帶著兩個孩子的重量,比來時沉了不少。陳陽運起精神力,腳步雖沉卻穩,一步一步往前挪。寒風像刀子似的刮在臉上,他渾不在意,只偶爾回頭看看雪橇上的孩子,見他們裹著棉服縮在一處,便又加緊了腳步。
一百多里的路,在尋常日子里騎馬也要大半天,此刻踩著沒膝的積雪,更是難行。陳陽憑著過人的體力和精神力支撐著,渴了就從空間摸出塊糖含著,累了就停下喘口氣,始終沒讓雪橇慢下來。
直到天邊染了暮色,揚州城的輪廓才終于在風雪中顯現。陳陽望著那熟悉的城墻,緊繃的神經才松了些,拉著雪橇穿過城門時,守城的兵卒看他滿身是雪,還帶著兩個孩子,雖有些好奇,卻也沒多問。
進了城,雪勢漸小,陳陽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老宅趕,雪橇在石板路上發出咯吱聲。身后的男孩已經靠著女孩睡著了,女孩卻睜著眼睛,看著兩旁亮起的燈籠,小手緊緊抓著雪橇的木板。
到了老宅門口,陳陽推開院門時,胳膊都在發顫。石磊和阿祿正在院里掃雪,見他拉著雪橇回來,上面還坐著兩個孩子,忙迎上來。
“這是……”石磊剛要問,就見陳陽臉色發白,嘴唇干裂,身子晃了晃。
“先把孩子帶進去。”陳陽聲音沙啞,指了指雪橇上的兩個孩子,“男孩六歲,女孩約莫四歲,都沒了家人。”
石磊和阿祿趕緊把孩子抱下來,往屋里帶。陳陽松開雪橇繩,踉蹌著走進客廳,一屁股癱在椅子上,只覺得渾身骨頭都在疼,連抬手的力氣都沒了,眼皮重得像粘了膠水。
青禾正好從里屋出來,見他這模樣,嚇了一跳,忙轉身往灶房跑:“我去倒熱水!”
蘇玉薇也聞聲過來,手里還拿著塊布巾,見他棉褲上全是雪水,鞋里也浸了濕,便蹲下身,輕聲道:“我幫你換鞋吧。”
陳陽點了點頭,連說話的勁都省了。蘇玉薇小心地幫他解開鞋帶,脫下濕透的棉鞋,又找來干凈的布襪和棉鞋換上。青禾端著熱水進來,遞到他手里,又拿了床薄毯蓋在他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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