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沒有放棄,咬著牙關向上,想要脫離這個貧困的環境。
    好不容易爬上甲板,就被水手們如驅趕牲畜一般呼喝著塞進了集裝箱。
    集裝箱里有很多人,多到他往前走一步就能聞到前面人頭發上的油膩,多到他往后退一步就能被后面的人撞到他的肩膀。
    未來的幾天內,這個裝滿人的集裝箱都不會打開,直到,漂洋過海,直到,抵達海的彼岸,那里,也是這整整一集裝箱人心中的彼岸。
    在此期間,吃喝拉撒都在這里,但這是值得的,他們,將要去最美的地方,去自由、美麗的燈塔。
    他忍受著,他憧憬著,他堅持著。
    集裝箱偶爾在晃動,但這里沒有光,他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只覺得越來越悶,越來越熱,越來越臭,腦子也越來越遲鈍,他就這么昏昏沉沉,唯有靠在集裝箱壁上,才能汲取一點微薄的涼意,讓他稍微振作一下。
    箱內黑暗不知日月,忽然聽到嘈雜聲,他也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心中發慌,而且也好像變熱了,但他覺得應該是集裝箱里面待太久了。
    忽然,他靠著的原本陣陣涼爽的箱臂陡然一燙,他就像是被蟄了一樣猛地驚醒,原本渾渾噩噩的大腦也在劇烈的灼痛下一振,這才發現,集裝箱里竟然像是蒸籠一樣。
    外面有慌亂的喊聲,還有不知道什么的翻倒聲,他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終于,有人開始拍打箱門,顧不得蛇頭之前說過的安靜,顧不得水手們粗魯的喝罵。
    他摸著自己的背脊,原本靠著箱體的地方,竟然一片燎泡,手摸上去,不知道是汗還是血的液體,伴隨著陣陣的刺痛。
    “著火了!”他大喊。
    人們拍打著集裝箱的門,越發的用力,呲呲的皮肉燒灼聲和烤肉的味道開始彌漫....
    船上原本的貨物,也成了外面烈焰的食糧,化作一整個集裝箱偷渡客們的催命符。
    “全是廢話!”多爾袞再度五指一捏,厲鬼的身體中爆出更多的畫面,多爾袞就像是挑剔的客人翻檢著貨物一般,將那些無用的記憶棄之不理,少年在烈火中的哀嚎絲毫無法澆滅他的憤怒。
    終于,多爾袞眼神一凝。白色的眼眸里,一片巨大的陰翳升騰,在仿佛能將一切遮蔽的黑暗中,良久,多爾袞緩緩的咧開嘴,白牙森森。
    “找到你了.....zazhong!”
    他將手中已經被折磨的不成樣子的厲鬼朝后方一拋,立馬就有人接過。
    “把這玩意交給道序,熬魂煮魄也好!撕靈抽識也罷!我不管用他們用什么辦法,要它活著,要它生不如死!我大清一日不亡!它就給我一日不死!”
    說完,他將目光投向層層封禁的開拓空間,定定的看了幾秒后,嘴角勾起一個森然的弧度。
    “死人就該老老實實!”
    ………………
    黎庶昌身上五彩霞光迸射,伸展出來的羽翼延伸出去披在馮子昂和儷食其身上,一道道寒冰組成的黑霧從馮子昂身上不斷噴出,就像是一臺油門踩死的拖拉機一樣噴著黑煙。
    儷食其的棋盤承載著三人,在漆黑一片的雨夜里瘋狂閃爍,三人合力,急速朝著這條路盡頭而去。
    黎庶昌化身的錦雞,此時已經幾乎看不出之前那副大大咧咧的樣子,彌漫著濃厚的內氣,給人的感覺,似妖更多于像人。
    那強烈到幾乎連軀殼都發生變化的妖氣,不斷從他渾身的霞光里流淌出來,連帶著他的臉上,也越來越有了禽鳥一般的尖銳和兇獰。
    “死!”他陡然伸手,一根帶血的翎羽噴射而出,狠狠扎進了一側的棋盤空隙,穿透雨幕,鉆進了漆黑的長街深處。
    “什么東西?”
    黎庶昌的翎羽射出的瞬間,馮子昂心中也陡然一緊,之前那種強烈無比的窺視感,再度席卷而來,并且,耳畔也響起了重重詭異的聲音。
    似是呼喚,也似是呢喃,僅僅聽到聲音,就讓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混亂感,就仿佛當初以身做餌釣《海賊王》時,世界意識賞了他的那一擊般,讓他有種靈魂都要幾乎迷失的感覺。
    在聽到聲音的瞬間,眼前的世界就仿佛被折疊,層層的重影遮蔽了他的感知,就連身邊的兩人都仿佛被排擠在感知之外。
    眼前的畫面越發的模糊,他依稀看到,厚厚的雨幕之下,似乎有一個模糊的人影向他走來。
    (不好!)
    馮子昂雖然有幾分渾渾噩噩,但內心中的那一絲清明還是令他反應了過來,幾乎本能的,雙腎處就有刺骨的寒涼升騰,然而,不等他構筑起防御,那人影就伸出了手。
    “你來了。”
    下一瞬間,他就感覺到身體似乎被某種無形的大力狠狠一拖,踉蹌一步。
    緊跟著,冰涼的雨水就砸在了他的臉上!
    幾乎瞬間,赤紅的冰血就從血管中發出嘶吼一般的轟響,自雙腎爆發出的黑冰,裹挾著精煉過后的鮮血中危險種的力量,轟然而出,瞬間就構筑起了層層的防御,將他與外界阻隔開來。
    一身的內氣也是翻滾不休,方圓數十米的范圍內,溫度驟降,地上的積水甚至都在這種超凡級別的酷寒中開始凍結。
    他抬起頭,能夠隔絕光線的黑冰非但沒有削弱他的視力,反而極大的強化了他的感知,自己此時身處一條路上,路的兩側,是高高的墻壁,墻壁之外也看不到任何建筑,只有漆黑的鉛云,沉甸甸的壓在這里,將滂沱的大雨,傾倒而來。
    他的身邊,空無一人。
    “老黎!”他低喝一聲,伴隨著他的聲音的,是真正裹挾著內氣的冰霧,那些冰霧乘坐著聲音,從他身周厚厚的冰層里脫離,就像是沒有重量一樣,以常人無法理解的形式,向著四周掃蕩而去。
    馮子昂神色一凝,自己的冰霧撞到周圍的墻壁上,竟然像是撞在了鐵板上一樣,完全無法撼動。
    而隨著聲音的傳遞,久久無人回應,甚至那些散出去的冰屑都延伸出去了數百米,都無法脫離這條道路。
    自然,也沒有人回應他。
    半妖化的黎庶昌,展開了超凡武裝的儷食其,不見蹤影,這條路上,只有他一人!
    他深吸了一口氣,腦中念頭飛快流轉,他能感受到有源源不斷的鬼氣正在被吸收進黑冰當中,此地鬼氣的充盈程度,別說‘胡芳小吃’的鬼蜮了,就是之前那不知道是不是陰間的地方,都遠不及此。
    等待了幾息后,他主動壓制了黑冰對于鬼氣的吸收,雖然沒有看到任何東西,五感里也沒察覺到任何異物,但自從站在這里,他就有一種被呼喚的感覺,明明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但是,就猶如那條路的前方深處,正有一個聲音,以超越超凡者感知的方式,正在不斷的呼喚著他前進。
    “媽的.....”馮子昂臉上兇意一閃而過,直接拔出了腰后始終插著的雙管土槍,掰開粗糙的彈夾,將早早修改了形式的黃金子彈填入其中。
    層層的黑冰緊貼著皮膚形成一層足以抵御子彈的鎧甲,連口鼻都完全封住。
    做完這一切,他狠狠一擂心口,心臟的轟鳴當中,本就冰涼的鮮血溫度暴跌,臉上也浮現起一層不自然的蒼白。
    伴隨著他的舉動,周圍的溫度繼續降低,一輪半人寬厚的冰斧上,開拓局的徽記,黑的刺眼。
    一手持斧,一手拎槍,馮子昂頂著數道半尺厚的冰墻,大步朝著路的深處而去。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