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被燈柱砸的稀爛的兩扇玻璃大門，此時只剩下一半還掛在門框內，隔著滿地的狼藉，能夠清楚的看到，光線最明亮的點餐吧臺后，一個佝僂的人影，正僵硬的站在原地。
    馮子昂越靠近，眉頭就皺的越緊，在他的認知里，或許如溫度和光芒這種能量表現會伴隨著距離的遠近而產生衰減，但無論被傳導介質怎么削減，其核心處的本源能量的強度不會變。
    就像是一塊石頭，在沒有任何參照物的情況下，幾百米外你看的時候指頭大點，但到了跟前這石頭足有半人高，但無論是你眼里所觀察到是多大體積，這石頭的大小始終就是如此。
    可超凡感知卻不是如此，超凡感知感應的是一件物品在能量層面的反應，在這種感知里，一件物品根本就沒有‘大小’這種空間方面的概念，而是，強弱與否。
    在感知范圍當中，一種能量的強度，往往不會因為距離的遠近而衰弱縮減，僅有能量強弱的反應。
    可眼前的惡意能量，則大大出乎了馮子昂的意料，超出了他的一貫認知。
    伴隨著自己的靠近，原本只沉寂在店鋪深處的那團惡意能量，竟然在不斷的‘放大’，等他走到了店門口的時候，這惡意能量，竟然已經擴大到整間小吃店了。
    和他馮子昂，僅僅隔著一扇薄薄的玻璃門。
    他的雙重視野里，超凡的那一面，一片漆黑，萬物不存，濃濃的惡意能量中蘊含著的憎恨和瘋狂，隔著玻璃門瘋狂翻滾。
    但如此強度的能量，就像是被這扇脆弱到對普通人都幾乎不設防的玻璃門牢牢擋住，就仿佛對于惡意能量而，這扇門像是什么不可逾越的山岳般巍峨。
    普通人的那一面，一片被砸的狼藉不堪的飯館深處，吧臺后方，一個微微佝僂著腰的人影，正靜靜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在原地站了幾秒，身后影子被拉長到變形，無數的黑影落在他的影子上，似乎正在緊緊捆綁著他的影子，要連影子帶人一起，拖離這家小店。
    馮子昂一把抓住僅剩的那半扇玻璃大門的把手，正要拉開的時候，那具原本一動不動的人影的手卻動了一下，一雙沒有半點神采的瞳孔，就像是兩顆劣質的玻璃球一樣，微微動了一下，死寂的目光，正好砸在馮子昂身上。
    對視了幾秒鐘后，馮子昂一步邁入店內。
    “呲呲....啪啪啪啪啪。。。”
    而就在他踏入的瞬間，店內的吊燈瘋狂的閃爍，光影閃爍間，一只黑青色的手臂陡然從黑暗中伸出，抓在了冰甲之上。
    但是立刻，就像是被燙住了一樣嗖的一聲收了回去，只從冰甲上撓出五道刺眼的凹槽，馮子昂反手抓去，但剛剛伸手，燈光就亮起，那只手無影無蹤。
    接著吊燈瞬間熄滅，另外一只手掌從身后而來，刺耳的抓撓聲里，冰甲上又是五道凹槽。
    光和暗的來回切換里，整棟小吃店里仿佛處處都是人，又仿佛空無一人，尤其是明暗間陡然出現在身側的人臉，更是讓人心臟一下下收緊。
    反復幾次后，馮子昂身上的冰甲上爆起大片大片的冰屑，幾乎每個呼吸間，都有十數只手臂伸向他，可偏偏，在踏入這間店之后，龐大的惡意能量已經徹底將他籠罩，超凡視野里一片漆黑，恍若行于大霧之中。
    睜眼是霧，閉眼是霧，周身都是霧，又如何找霧？
    再加上惡意能量的超高位階，馮子昂的內氣發散出去完全觸碰不到，如此一來，只能承受不斷的攻擊。
    唯有融合了部分見聞色霸氣的感知能力還在發揮著作用，但問題是，他本就不是神修，這種脫胎于類心靈感應、第六感、讀心術類的能力，本就非他所長。
    再加上這些惡鬼之手還不具備能夠洞穿他身上的冰甲的殺傷力，危機感又不足以激起他本身的應激反應，這么一來二去間，馮子昂竟然被這些手掌撕扯在原地動彈不得。
    又挨了幾下之后，馮子昂自己都氣笑了，干脆不再試圖抵擋，而是手一揚。
    地上那些剛剛被鬼手刮下來的碎冰應聲而動，漂浮起來，接著，這些懸浮在半空中的寒冰，就像是吹了氣一般迅速增生，眨眼間，馮子昂身周就凝聚出接近四五十噸的黑冰，將大半個前廳塞的嚴嚴實實。
    一瞬間，整棟屋子里原本就陰冷的感覺，更勝之前，在這些實打實的寒冰籠罩下，原本那些隨著光暗交錯不斷發起攻擊的手臂，也在剛剛現行的瞬間，就撞在黑冰上，徒留下一聲聲刺耳的抓撓聲。
    咔咔的凍結聲中，將整個小吃店天花板都遮住的寒冰大手，對著吧臺后方的佝僂人影倏忽而至，一把抓下。
    剎那間，無數的黑影從陰影里躥出，被燈光照射投映在那只足足數丈方圓的冰手上，噼里啪啦的輕響聲里，碩大的漆黑寒冰大手上爆出無數細碎的碎冰，那些細碎的冰渣在脫離冰手主體的瞬間，就變成晶瑩剔透的碎霜，對著下方紛紛揚揚。
    馮子昂不知道在剛剛那個瞬間，自己的冰手到底挨了多少下，但是顯而易見的，原本能夠覆蓋整個天花板的寒冰大手，就這么一次光陰閃動的功夫，就被刨走了接近五分之一。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就像是一開始那些店外的黑影，會在一次攻擊后產生源源不斷的拉力一樣，這店內的影子也是如此，甚至這種力量還變本加厲了。
    憑著這么幾百道影子，竟然將自己的冰手硬生生擎在了半空，架的落不下來，但在馮子昂目光閃爍中，他身邊不久前剛剛凝聚出來的黑冰，隨著心意而動，一輪輪雕刻著開拓局印記的巨斧，轟然而去。
    而店中的吊燈也閃爍到了極限，光陰間變幻的頻率幾乎連在一起，無數黑影爭先恐后的在黑暗中向前涌來，黑青色的手臂密密麻麻，鋪天蓋地的和馮子昂的冰斧撞在一起。
    一時間，雨打芭蕉般的急促碰撞聲不絕于耳，爆碎的冰屑四處潑灑。
    馮子昂的黑冰被這些黑暗中伸出來的手臂死死的攔在房間正中，別說碾在吧臺后方的惡鬼身上了，這數米之遙，咫尺之地，硬是攔住他的寒冰，半步不得前進。
    僵持當中，馮子昂只覺得自己體內的超凡能量飛速流逝，原本他在進入鬼蜮之后，就屢次凝聚寒冰，直到現在，外面的街道上還有一座體育場般的冰宮呢。
    更別說壓著那半顆腦袋的冰山和護著練霓裳的寒冰堡壘，再加上這一屋子嚴嚴實實的黑冰，這么一番算下來，他最起碼已經凝聚了接近上千噸的寒冰了。
    這個數量遠遠超過了他能操控的寒冰極限，尤其是那個外圍的冰宮，那玩意馮子昂是真的沒本事如臂使指的操縱，只能就那么放著。
    黑冰和青黑色手臂的對撞，看似是兩種物質在相互磨滅，實際上，是超凡能量之間的磨損，就看誰先撐不住，但是看著超凡視野里完全看不出來任何削弱的惡意能量，馮子昂心頭也有點打鼓。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馮子昂也發現，這惡鬼畢竟無智，面對大量的黑冰，它本能的阻攔，可崩碎開來的冰屑，尤其是那些經過鬼手碰撞后被抽成了普通冰塊的碎冰，則不再其阻攔的范圍之內。
    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有數塊透明的寒冰濺到了吧臺之后，在這個距離上，雖然那些冰塊中的超凡能量已經被鬼手磨滅殆盡，可畢竟是馮子昂親手凝聚出來的，縱然失去了感應，可他馮子昂作為一個冰系超凡者，對于那些冰，還是有一定的操控能力的，只是在惡意能量的壓制下，控制起來極為困難而已。
    甚至他覺得，只要吧臺后方的寒冰積攢的再多一些，就能給他不小的操作空間，一念及此，馮子昂開始刻意控制起冰斧的方向了，一時間，大片大片的冰屑，潑灑在了小小的店內，其中有將近半成的碎冰，窸窸窣窣的越過吧臺的分界線，落在了惡鬼本體腳下。
    馮子昂屏住呼吸，全神貫注，身周的寒冰一如既往的向前砸，但大部分的精力，則放在了吧臺后方那些碎冰上。
    只要再多攢一點點，他就有把握以那些寒冰為憑依，直接在吧臺里面凝聚一座寒冰牢籠出來，可體內飛速消耗的超凡能量，讓他又有些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頭頂上的吊燈似乎再也承受不住如此高頻的閃爍，猛地爆出一股電火花，啪的一聲，徹底陷入黑暗。
    馮子昂心頭陡然一驚，下意識的收攏身邊的寒冰，果然，下一秒，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當中，前方厚厚的冰層上，忽然傳來一聲沉重的敲打聲。
    “呯~！”
    馮子昂心頭一跳，緊跟著，第二聲敲擊聲響起，就仿佛一臺機器一般，連節奏都沒有任何改變的敲打聲，一聲接著一聲，而且伴隨著這個聲音的，是自己正前方的黑冰，正在以一個驚人的速度脫離自己的感知！
    那個敲擊冰層的主人，似乎在一片連馮子昂都完全看不透的黑暗里，擊碎一層層的寒冰，正在急速向他而來！
    “哈？”
    但在這種常人避之不及的恐怖當中，馮子昂臉上驚喜之色一閃而逝。
    他正愁自己沒法越過吧臺直接接觸到惡鬼呢，現在對方竟然送上門來，身后的黑冰齊齊震動，原本頂到天花板上的黑冰，就像是被巨浪推動一樣，轟然前壓。
    馮子昂心知惡鬼這種東西和自己之前戰斗過的任何敵人都不一樣，單純的力量對其完全沒有作用，自己能依靠的，就是這種從吐蕃而來的黑冰，是以也絲毫沒有直接沖上去的打算，而是奮力將店內的黑冰一股腦的壓了過去。
    震耳的轟鳴聲里，前方的敲打聲一下子就飄忽了起來，仿佛隔著厚厚的阻隔一般，馮子昂伸手，對著身前狠狠一捏。
    按理說，這些黑冰其實都算是他‘超能力’的一種延伸，他本人的任何姿態都不影響這些黑冰的操控。
    但是人總有慣性，就像是大部分的外放類型的超凡者，總會用自己的手勢來控制外放的能量一樣。
    有不少外放類型的超凡者都聲稱這樣可以加強自己對能量的控制。
    雖然在研究中表明，這實際上并無卵用，甚至按照理論推演，這種行為，在實戰中還有暴露意圖的可能。
    可真的到了搏殺之時，大部分的手勢，還真的能夠起到‘強化’的作用，甚至最極端情況下，能夠加持三成左右的效果，這種理論和實踐完全背離的情況，其實也是源自于超凡之力的來源。
    超凡，是出自唯心，發展遵循唯物，最終又回歸于唯心的力量，當使用者的精神強烈波動之時，附帶著意志和精神的力量，就會給予你最大的回應。
    大夏超凡界流傳著一個梗：暴擊，是對勇敢者的獎勵，這并不是一句空話，強大的精神意志，是真的可以讓自己的超凡之力發揮出超常的效果來的。
    而這種超凡者個人慣-->>用的手勢，也是心理暗示和精神強化的一種，頗有點類似于：他這么干了，然后成功了，那我也這么干，說不定就成了的玄學成分在里面。
    而隨著馮子昂的這遙遙一捏，數十噸的黑冰，轟然而至，就連之前被硬生生頂在半空的那只寒冰大手，也嘭的一聲炸開，化為細密的冰渣，從里往外倒卷而來。
    巨大的碰撞聲中，那沉悶的敲打和咀嚼聲頓時一歇，而自從進入鬼蜮之后，就始終盤亙在身周的那種陰冷感，也飛速消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