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影,正迎著風雪,一步一步,緩慢而堅定地拾階而上。
那人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佝僂,須發皆白,與這漫天風雪幾乎融為一體。
他手中握著一柄連鞘長劍,劍鞘古樸,無任何裝飾。
在漫天飛舞的雪花和遼闊的背景下,他的身影渺小得如同浮游,只是一個幾乎可以忽略的黑點。
這拾級而上的白發老者,正是江自流。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仿佛承載著千鈞重負,在覆蓋著薄雪的石階上留下清晰的腳印。
風雪拂動他雪白的須發,卻拂不去他眼中的決絕。
行至石階中段,他卻忽然停住了腳步。
沒有回頭,他只是慢慢轉過身,渾濁的目光投向臺階的下方。
只見在那空曠的石階處,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身穿青色道衣的小道童。
這道童面容稚嫩,看上去不過十歲出頭,但那雙眼睛卻深邃如古井,沒有絲毫孩童的天真,反而透著一股看盡世事的滄桑與淡漠。
他負著雙手,笑瞇瞇地望著臺階上的江自流,姿態從容。
若是許長卿在此,定會一眼認出,這小道童正是阿樹。
江自流呵呵一聲,聲音在風雪中顯得有些縹緲:
“師兄,多年不見,你這……怎么越長越回去了?”
阿樹聲音清越:
“師弟也確實是越來越老了,看著你這般風燭殘年的模樣,師兄我,都于心不忍啊。”
“回來這么長時間,怎么直到現在,才想起來要上山來見見師兄?”
江自流嘿嘿一笑:
“這不是……在劍道上遇到了些許想不通的關隘,心中困惑,特來請教師兄,望師兄能為師弟解惑嘛。”
阿樹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不必問了,你的問題,師兄答不了,回去吧。”
江自流嬉笑之色漸漸收斂,迎著阿樹的目光,清晰地問道:
“劍山之內……究竟是什么時候開始……”
“又有多少人……”
他的聲音陡然轉厲,如同寒冰撞擊:
“在修煉那等傷天害理的邪術,煉制那些不人不鬼的魔人?”
阿樹那雙古井無波的眼中,終于掠過一絲極淡的漣漪,但臉上依舊掛著那副慈悲的笑容:
“師弟,你的這個問題……似乎與你方才所說的劍道,并無關系啊。”
江自流踏前一步,周身氣息驟然變得凜冽,仿佛與這漫天風雪融為一體,他字句鏗鏘:
“但與‘天道’有關!”
“天道昭昭,不容玷污!”
“而天道——便是我的劍道!”
阿樹無奈地輕輕嘆了口氣,卻仿佛引動了周遭的風雪。
他重復了一遍那兩個字:
“天道……”
“但師弟,你可知……”
他微微抬起眼簾,目光仿佛穿透了風雪,籠罩了整個劍山:
“在這劍山之中——”
“我,便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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