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層時,黃沙村的麥田里已經有了人影。阿木蹲在田埂上,指尖輕輕拂過麥苗的嫩葉——那葉子翠綠得能掐出水來,葉尖還掛著晨露,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三個月前,這片土地還被黑暗能量侵蝕得寸草不生,連最耐旱的沙棘都蔫頭耷腦,而現在,新播的麥苗已經長到了膝蓋高,風一吹,就掀起一片溫柔的綠浪。
“阿木哥,你看!這麥穗都結雛形了!”隔壁的小石頭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手里舉著一株帶穗的麥苗,臉上滿是雀躍。他的袖口還沾著泥土,褲腳磨破了邊,卻絲毫不影響那份鮮活的喜悅。
阿木笑著點頭,目光望向遠方。圣城的方向,天空是澄澈的藍,再也沒有那片壓得人喘不過氣的黑暗。那場“救世之戰”已經過去半年了,吟游詩人的馬蹄踏遍了主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亞歐、萊昂、艾拉、小雅的名字,像種子一樣落在每個人心里,發了芽。村口的老槐樹下,還貼著一張泛黃的羊皮紙,上面畫著四位英雄的畫像,雖然畫得粗糙,卻被村民們用清漆仔細護住,邊角都磨得發亮。
不止黃沙村。圣城的教堂穹頂,在晨光下泛著溫潤的白,曾經被黑暗熏黑的紋路,如今被光雨洗得干干凈凈,神父站在臺階上,正給孩子們講著“凡光”的故事,不再是以前那些晦澀的教義,而是阿木這樣的農夫、小石頭這樣的孩子都能聽懂的道理。黑石城的酒館里,傭兵們不再為了一點小事拔刀相向,疤臉大漢正把自己的麥酒分給新來的年輕傭兵,嘴里念叨著“以前靠刀吃飯,現在得靠心過日子”,酒館老板的賬本上,多了一欄“互助基金”,專門幫那些受傷的傭兵渡過難關。
天空之城外圍的平臺上,圣光號靜靜地泊在那里。船體上的彈痕還沒完全修復,像是一道道勛章,記錄著曾經的戰斗。沼澤老人格雷蹲在引擎室里,手里拿著一塊浸了機油的抹布,仔細擦拭著一根銹跡斑斑的管道。他的頭發比半年前更白了,背也更駝了,卻依舊每天天不亮就來保養船體——不是因為還會有戰斗,而是因為這艘船承載了太多回憶:亞歐第一次操控圣光戒時的手忙腳亂,萊昂在甲板上練劍時的汗水,艾拉靠在船舷上看星空的安靜,小雅在船艙里畫畫時的專注。
“老伙計,歇會兒吧。”助手蒂姆端著一杯熱麥酒走進來,放在旁邊的工具箱上,“現在又不用打仗,不用這么拼。”
格雷沒有抬頭,繼續擦著管道,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你不懂,這不是拼,是念想。以前總想著快點打贏,快點結束,現在真結束了,倒怕忘了那些日子。”他的手指撫過管道上的一道深痕,那是上次被虛無生物撞擊留下的,“你看這痕,當時差點就炸了,是亞歐那小子用圣光戒硬生生穩住的。現在他回了小鎮,萊昂建了騎士團,艾拉去了平民區,小雅也回了格林鎮,就剩咱們倆守著這艘船了。”
蒂姆看著老人的背影,沒再說話。他知道,這艘船對格雷來說,早已不是一艘戰艦,而是一個家,一個承載著所有回憶的家。
晨光灑在邊境小鎮的街道上時,亞歐正走在青石板路上。他穿著一身普通的粗布衣服,頭發隨意地束在腦后,手里拿著一本泛黃的羊皮紙本子——那是他開始寫的《凡光錄》,封面上用炭筆寫著幾個簡單的字,字跡算不上工整,卻透著一股認真。
“亞歐大人!您回來了!”鎮長帶著一群人從鎮zhengfu里跑出來,手里捧著花環,身后跟著敲鑼打鼓的隊伍,臉上滿是激動。半年前,就是這個年輕人,帶著他們守住了小鎮,現在,他成了主世界的英雄,卻選擇回到這個平凡的小鎮。
亞歐連忙擺手,笑著拒絕:“鎮長,不用這么麻煩,我就是回來看看大家,跟以前一樣就行。”他看向周圍的村民,鐵匠鋪的老王正舉著錘子朝他笑,面包房的瑪莎掀開簾子,手里拿著剛烤好的面包,孩子們圍在路邊,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卻沒有像以前那樣害怕,而是怯生生地喊著“亞歐哥哥”。
“您可是英雄啊!”鎮長還想堅持,卻被老王打斷了:“鎮長,亞歐小子說得對!英雄也得吃飯睡覺,別搞這些虛的!走,亞歐小子,到我鋪子里坐坐,我給你打把新刀!”
亞歐笑著點頭,跟著老王走進鐵匠鋪。鋪子里彌漫著鐵屑和炭火的味道,老王把燒紅的鐵塊放在鐵砧上,舉起錘子“叮叮當當”地敲起來,火星濺在地上,像一朵朵小火花。“你小子可算回來了,”老王一邊敲一邊說,“你走之后,瑪莎的面包房天天排隊,大家都說,吃了瑪莎的面包,就想起你當初保護我們的樣子。”
亞歐看向窗外,瑪莎正把面包分給幾個流浪兒,其中一個小女孩,是上次黑暗襲擊時失去父母的莉莉,現在被瑪莎收養了。莉莉抱著面包,朝他揮了揮手,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那一刻,亞歐突然覺得,比光之樹更耀眼的,是這些平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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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出鐵匠鋪,沿著街道慢慢走,最后停在了廣場邊緣的老橡樹下。這棵樹已經有上百年的歷史了,樹干粗壯,枝葉繁茂,以前他經常在這里看書、練劍。他靠在樹干上,翻開《凡光錄》,空白的扉頁上,他遲遲沒有下筆。
該寫什么呢?寫光之樹如何巍峨?寫埃雷斯卡如何救贖?寫那場驚心動魄的終極對決?這些都很重要,卻不是他現在想寫的。他抬頭看向廣場,一個穿著粗布裙子的農婦正蹲在地上,把剛烤好的面包分給幾個流浪兒。農婦叫莉娜,丈夫在黑暗襲擊中犧牲了,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卻總是把家里的食物分給更需要的人。
“快吃吧,慢點,別噎著。”莉娜笑著把面包遞給孩子們,手指上沾著面粉,眼角有淡淡的皺紋,卻透著一股溫柔。孩子們狼吞虎咽地吃著,其中一個小男孩把面包掰了一半,遞給旁邊的小狗,奶聲奶氣地說:“小狗也餓了。”
就在這時,亞歐看到,莉娜的身上,隱隱散發出一絲極其微弱的淡金色光暈,那光暈很淡,像晨霧一樣,卻很溫暖,籠罩著她和孩子們,連那只小狗身上,都有一絲淡淡的光。這光不是圣力,不是愿力,而是一種源自內心的善意,一種平凡的、卻無比真實的光。
“光……并未遠離,它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存在。”亞歐喃喃自語,眼眶微微發熱。他拿起炭筆,在《凡光錄》的扉頁上鄭重地寫下:“卷一:凡光之始。光非獨耀,乃眾生心火匯聚;守護非偉業,乃日常善意堅守。”
炭筆落下的瞬間,他懷里的光之種輕輕顫動了一下,散發出一絲柔和的光,落在書頁上,那字跡仿佛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邊,變得更加清晰。
圣城的夕陽,把天空染成了橘紅色。萊昂站在一座簡陋的院子里,手里拿著一塊抹布,正在擦拭破邪劍。院子不大,雜草叢生,角落里堆著一些舊木板和工具,院門上掛著一塊新做的木牌,上面用刻刀刻著“凡光騎士團”四個字,字跡遒勁有力,卻因為木頭粗糙,顯得有些簡陋。
這是他半個月前找到的院子,原本是騎士團堆放雜物的地方,他跟團長申請后,就自己動手清理了起來。沒有士兵,沒有盔甲,沒有經費,只有他一個人,一把劍,一個空蕩蕩的院子。
“萊昂大人,您真的要建這個‘凡光騎士團’?”一個年輕的騎士站在院門口,臉上滿是困惑。他叫凱爾,是半年前跟著萊昂一起戰斗過的士兵,也是少數幾個來投奔他的人之一。
萊昂放下抹布,看向凱爾,點了點頭:“對,凡光騎士團,不需要強大的圣力,不需要顯赫的家世,只要有一顆守護平凡的心,愿意為身邊的人付出,就可以加入。”
“可是……沒有圣力,怎么對抗邪祟?”凱爾皺起眉頭,“上次的黑暗之戰,我們靠的是您的劍意,亞歐大人的光之種,艾拉大人的空間之力,要是再出現邪祟,沒有圣力,我們怎么打?”
萊昂拿起破邪劍,劍身上的湛藍光焰不再像以前那樣耀眼,而是變得內斂而平和,像一汪平靜的湖水。“凱爾,你還記得我們在黑暗空間時,是什么支撐我們打贏的嗎?”他看著凱爾的眼睛,緩緩說道,“不是我的劍意,也不是光之種,而是主世界億萬生靈的信念——是黃沙村的農夫在播種時的期盼,是圣城的孩子在祈禱時的真誠,是黑石城的傭兵在守護同伴時的勇氣。那些信念,就是凡光,比任何圣力都更強大。”
凱爾沉默了,他想起了黑暗空間里,那道由無數信念編織而成的光痕,想起了亞歐說過的“存在即信念”。可是,他還是有些猶豫:“可是……大家都習慣了靠圣力戰斗,習慣了英雄來保護我們,突然要靠自己,靠那些平凡的人,他們會相信嗎?”
萊昂沒有回答,而是轉身走進院子里的小木屋,拿出一個小盒子。盒子里裝著一些傷藥,還有幾塊干面包,是他準備給附近平民區的老人送過去的。“我們不需要所有人都相信,”他看著凱爾,眼神堅定,“只要我們先做起來,先點燃第一簇凡光,總會有人看到,總會有人跟著來。”
凱爾看著萊昂手里的盒子,又看了看院門上的木牌,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彎腰行禮,聲音有些沙啞:“萊昂大人,我……我還是想回原來的騎士團。不是我不相信您,是我還沒準備好,還不知道怎么去守護平凡。”
萊昂點了點頭,沒有生氣,只是拍了拍凱爾的肩膀:“沒關系,你總有一天會明白的。記住,守護不是靠劍,是靠心。”
凱爾轉身離開了,院子里又只剩下萊昂一個人。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拿起抹布,繼續擦拭著破邪劍,動作依舊認真。他知道,這條路會很難,會有很多人不理解,會有很多人嘲笑,但他不后悔。因為他記得,在黑暗空間的最后一刻,他感受到的不是劍意的強大,而是那些平凡信念的溫暖——那才是這個世界最堅固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