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工坊地下深處的秘密訓練場,在夜幕降臨后,便徹底與世隔絕,沉入一片死寂。
只有墻壁高處通風口透入的慘淡月光,以及角落里幾盞長明油燈搖曳的豆大光暈,勉強驅散著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空氣中,白日里激烈訓練留下的汗味、金屬腥氣與塵土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沉悶而壓抑的氛圍。
三名“龍雀”隊員結束了一整日堪稱折磨的適應性訓練后,都已疲憊不堪。
王栓子和張魁在蘇俊朗的示意下,回到了倉庫角落用草席簡單鋪設的休息區,幾乎頭一沾地便沉沉睡去,鼾聲如雷,顯示出身體急需恢復。
而陳遠,那位家破人亡、內心被仇恨蝕刻得千瘡百孔的落魄文人,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白日里與張魁的沖突,雖被蘇俊朗強行壓下,但他失控一拳將同伴轟飛的場景,以及事后蘇俊朗那嚴厲中帶著失望的眼神,如同夢魘般在他腦海中反復盤旋。
羞愧、后怕,以及一種難以喻的、仿佛體內有異物在蠢蠢欲動的躁動感,交織在一起,啃噬著他的神經。
他索性起身,悄無聲息地走到訓練場中央那片空曠地帶,試圖通過緩慢演練一套蘇俊朗傳授的、旨在“凝神靜氣”的粗淺呼吸法,來平復心緒。
月光透過高窗,將他清瘦卻輪廓分明、蘊藏著恐怖力量的身影拉得細長,投在冰冷的地面上。
起初,一切尚在可控范圍內。
他調整呼吸,意念試圖沉入丹田。
然而,夜深人靜,白日被高強度訓練和嚴格紀律壓抑的思緒,如同掙脫牢籠的野獸,開始不受控制地翻涌。
父母的音容笑貌,妻子臨別時含淚的眼神,幼子天真無邪的笑聲……
這些曾經溫暖他生命的畫面,如今卻與另一幅血淋淋的景象重疊——
抄家時的打砸搶燒,衙役猙獰的嘴臉,親人倒在血泊中無助的慘叫,以及他自己拖著斷腿、像死狗一樣被扔出家門時的絕望與屈辱……
仇恨的毒火,瞬間被點燃,并以一種前所未有的猛烈勢頭,席卷了他的全身!
那支注入他體內的基因藥劑,仿佛對這些極端負面情緒有著異乎尋常的“親和力”與“放大效應”。
平靜的呼吸驟然變得粗重急促,胸膛劇烈起伏,心臟狂跳得如同要炸裂!
雙眼不受控制地布滿血絲,視野開始變得一片血紅!
“啊——!”
一聲壓抑不住的、完全不似人聲的、混合著無盡痛苦與暴戾的嘶吼,猛地從陳遠喉嚨深處爆發出來,如同受傷孤狼的嗥叫,在寂靜的地下空間內轟然回蕩,震得墻壁都仿佛在顫抖!
徹底狂暴,開始了!
陳遠猛地抬起頭,雙眼已徹底化為兩團燃燒的血紅!
理智的堤壩在仇恨與藥劑的雙重沖擊下,轟然崩塌!
他不再是他,而是變成了一頭被原始獸性和滔天怒火支配的恐怖怪物!
“殺!
殺!
殺光你們這些狗官!!”
他發出含混不清的咆哮,聲音嘶啞扭曲,充滿了毀滅一切的瘋狂意志!
他的第一個目標,是身旁那具用來測試拳力的、包裹著厚牛皮的硬木人樁!
只見他身形暴起,一拳轟出!
沒有技巧,沒有保留,只有最純粹、最野蠻的力量宣泄!
“轟隆!!!”
一聲巨響!
那需要壯漢用重錘才能撼動的人樁,竟被他一拳從中打斷!
木屑紛飛,斷裂處如同被巨斧劈開!
這巨大的聲響,瞬間驚醒了沉睡中的王栓子和張魁,也驚動了隔壁簡易休息室內的蘇俊朗和李秀寧!
“怎么回事?!”
蘇俊朗猛地從床榻上坐起,心臟驟縮,一股不祥的預感如同冰水澆頭。
幾乎同時,倉庫內傳來了更加恐怖的破壞聲!
徹底失控的陳遠,開始無差別地攻擊視線內的一切!
他如同人形暴龍,沖向墻壁,雙拳如同打樁機般瘋狂錘擊!
加固過的青磚墻面,竟被砸出一個個觸目驚心的凹坑,磚粉簌簌落下!
訓練用的石鎖、鐵棍,被他輕易抓起,如同投擲石子般四處亂砸!
沉重的器械撞擊在墻壁和地面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火花四濺!
整個倉庫仿佛正在經歷一場地震!
“警報!
是陳遠!
他完全失控了!”
張魁最先沖出來,看到眼前的景象,駭然失色,大聲吼道。
蘇俊朗和李秀寧衣衫不整地沖進倉庫入口,也被眼前的末日景象驚呆了。
只見陳遠狀若瘋魔,頭發披散,口角流涎,雙眼赤紅如血,周身肌肉賁張到極限,血管如同虬龍般凸起蠕動,散發著令人心悸的狂暴氣息!
“鎮壓!-->>
必須立刻制服他!
否則他會拆了這里,甚至可能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