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凝神丸是馨嬪小主親手調制的,”年世蘭緩緩開口,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人一服下便會立刻氣息全無,脈息皆無,與真死無異。你悄悄把這話透給蘇培盛,讓他今夜就去甘露寺外蹲守著。”
她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譏誚:“崔槿汐交出了舒痕膠,甘露寺的人本就瞧她不順眼,如今她‘暴斃’,甄嬛遠在寺中苦寒之地,自身難保,只會施舍她一卷破草席收尸罷了。讓蘇培盛趁機把人接回自己的私宅,不出六個時辰,藥效一過,她自會復活。到時候他想怎么金屋藏嬌都成!”
“奴才明白!”常樂連忙叩首,“奴才這就去辦,定不會走漏半點風聲。”
“去吧,辦得干凈些。”年世蘭揮了揮手,語氣里帶著幾分不耐的慵懶。
常樂應聲退下,殿內又恢復了寂靜。
寶鵑聽得目瞪口呆,連忙低下頭,不敢再多看一眼——原來貴妃娘娘早已算好了一切,既得了舒痕膠,又賣了蘇培盛一個人情,還能將崔槿汐牢牢攥在手里,當真是一箭三雕。
年世蘭瞥了眼寶鵑的模樣,唇角的笑意更冷:“崔槿汐以為背叛舊主就能換條活路,卻不知她從交出舒痕膠的那一刻起,就只能做本宮的棋子。蘇培盛得了人,往后只會更死心塌地為本宮所用,至于甄嬛……”
她看向安陵容,語氣帶著幾分意味深長:“少了崔槿汐這個得力臂膀,她在甘露寺的日子,只會更難熬。”
安陵容躬身應道:“娘娘英明,這般布局,既除了隱患,又添了助力,實在是高。”
“起來吧。”年世蘭說著,從懷中掏出那個小巧的錦盒,隨手丟給韻芝,“拿去,找個僻靜地方,燒成灰,再拌上朱砂,沉到御花園的蓮花池底,半點痕跡都不許留。”
“是。”韻芝應聲退下。
燭火搖曳,映著年世蘭華美的側顏,她指尖的白玉扳指泛著冷光,眼底的算計深不見底。翊坤宮的夜,看似塵埃落定,實則一張更大的網,才剛剛鋪開。
夜色浸濃,宮道兩側的宮燈被夜風拂得忽明忽暗,將石板路的青苔映得忽深忽淺。常樂揣著貴妃的口諭,腳步輕快卻不失謹慎,穿過幾道掛著“禁夜”木牌的宮巷,直奔太監廡房而去。
蘇培盛是御前紅人,宮里的暫住處自然比尋常掌事太監體面得多——雖不算奢華,卻也是一間獨立的小偏院,院里栽著兩株老桂樹,窗下擺著張半舊的梨花木桌,墻角的銅爐還余著些淡淡的檀香。常樂踏進門時,不由得暗自艷羨:這般待遇,便是有些不得寵的答應們的住處也不及,果然是皇上跟前的人,連暫居之地都透著體面。
院里只點著一盞羊角燈,昏黃的光透過窗紙映進來,照出桌前枯坐的身影。正是蘇培盛。
他褪去了御前那副沉穩干練、八面玲瓏的模樣,只穿一身月白綾紋的常服,發辮松垮地垂在腦后,幾縷泛著灰的發絲沾著汗漬貼在鬢角,沒了往日的一絲不茍。指尖夾著的煙桿早已燃盡,火星滅了許久,他卻仍無意識地摩挲著冰涼的煙鍋,垂著頭時,眼底的紅血絲清晰可見,神情恍惚又瑟縮,時而抬手按按發緊的眉心,時而咬著下唇輕輕嘆息,滿是揮之不去的焦灼——自打崔槿汐被發往甘露寺,他便日夜懸心,既怕她在那苦寒之地受磋磨、遭欺凌,更怕華貴妃當初“事成之后贖她出來”的承諾,不過是安撫他的權宜之計。
“蘇公公。”常樂輕叩了叩門框,腳步放得極輕,生怕驚擾了這份沉寂。
蘇培盛猛地抬頭,眼中的迷茫瞬間被警惕取代,隨即又涌上來不及掩飾的急切。他連忙起身拱手,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常樂你…你,深夜尋我,可是貴妃娘娘有何吩咐?”目光死死鎖在常樂臉上,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漏過半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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