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頭，看著身邊的妻子。她穿著得體干凈的米色風衣，氣色紅潤，眼神沉靜而自信，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需要謹小慎微、暗自垂淚的年輕女教師。他又透過后視鏡，看著后座上穿著漂亮童裝、無憂無慮、對眼前“破地方”一臉嫌棄的孩子們。

一種巨大的、難以喻的慶幸和釋然，像暖流一樣瞬間沖刷掉了心底剛剛泛起的那點寒意。

“是啊，爸爸沒騙你們。”陳凡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曉峰的腦袋，“以前是住這兒。又小又破，冬天冷，夏天熱。所以爸爸和媽媽才要努力工作，拼命學習，搬出來，讓你們能住在現在又大又亮堂的樓房里啊。”

他的語氣很平淡，沒有怨恨，也沒有炫耀，就像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客觀事實。

“爸爸真厲害！”曉峰似懂非懂，但覺得能從小破房搬到高樓，爸爸肯定是做了很了不起的事。

曉琳也趕緊拍馬屁：“媽媽也厲害！”

陳凡和冉秋葉相視一笑，那笑容里，有歷經風雨后的默契，有苦盡甘來的溫暖，更有一種將沉重過往徹底卸下的輕盈。

他沒有再下車，也沒有進去看看的欲望。那里早已沒有任何值得留戀的人或物。所有的羈絆和恩怨，都已在時光中腐爛、風化。

他重新發動車子，熟練地倒車，駛離了這條承載了他最初穿越而來時所有掙扎與屈辱的胡同。車輪碾過坑洼的路面，將那座破敗的四合院，連同里面那些早已被時代洪流沖刷到邊緣、只能在方寸之地繼續著無望內耗的舊人舊事，遠遠地、徹底地拋在了身后，在后視鏡里越來越小，最終模糊成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點。

車子匯入大路上的車流，窗外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日漸繁華的街景。陽光透過車窗灑進來，暖洋洋的。孩子們又開始為去公園玩哪個項目爭論起來，歡聲笑語充滿了車廂。

陳凡握著方向盤，目光平靜地望向前方。故地重游，沒有唏噓，只有確認——確認自己走對了路，確認那些曾經的苦難都已成為墊腳石，確認他和他的家人，正行駛在一條越來越寬闊、越來越光明的道路上。過往如煙，珍惜當下，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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