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熱得跟下火似的。筒子樓里更是悶得像個蒸籠，只有那臺新買的華生牌電扇，搖著頭，呼啦啦地吹出些帶著熱氣的風。

冉秋葉的預產期在八月底，肚子已經大得低頭看不到自己腳尖了。她正拿著把蒲扇，有一搭沒一搭地給自己扇著，額頭上還是沁出了細密的汗珠。陳凡下班回來，看到她這樣，心疼得不行，趕緊接過扇子，給她打著風。

“這天兒，真是熱死個人。”陳凡扯了扯汗濕的領口，“等咱買了房，說啥也得找個通風好的。”

冉秋葉剛要說話，目光掃到桌上攤開的一封信，眼神不由得亮了一下，又很快黯淡下去，輕輕嘆了口氣。

陳凡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信封上的落款是“首都師范大學繼續教育學院”。他心里一動，拿起信：“師大的信？怎么了？錄取了還不高興？”

這信是前幾天來的。冉秋葉所在的紅星小學分到了一個寶貴的教師脫產進修名額，去師范大學進修一年教育學專業。校長親自找冉秋葉談了話，說她是學校里最有潛力的年輕教師，業務能力強，又肯鉆研，希望她能去深造，回來帶動學校的教學水平。這對任何一個有事業心的教師來說，都是求之不得的機會。

冉秋葉當時激動得差點跳起來，幸好想起自己是個孕婦，才勉強按捺住。可把通知拿回家，興奮勁兒過去，看著自己隆起的腹部和這個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小家，她又犯了難。

“錄取是錄取了，”冉秋葉的聲音帶著點委屈和糾結，“可是……九月初就開學，這一去就是一年。我這……孩子八月底才生，滿打滿算，坐完月子也才一個多月，我怎么能撇下這么小的孩子去上學？”她說著，眼圈就有點紅了，“而且，你這邊工作這么忙，還要操心買房的事，我再一走，家里這一大攤子……”

陳凡放下信，坐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因為懷孕有些浮腫，但依然柔軟。“傻話，”他聲音溫和卻堅定，“這是多好的機會啊！師范大學，正經的本科深造，多少人擠破頭都去不了。校長能把這個名額給你，那是看重你！你必須去！”

“可是孩子……”冉秋葉最放不下的就是這個。

“孩子有我呢！”陳凡打斷她，語氣不容置疑，“我是他爸，我還能虧待了他？喂奶可能不行，洗尿布、哄睡覺、陪他玩，這些我還學不會？再說，不是還有媽嗎？我跟媽說好了，到時候請她過來幫襯一段時間，等孩子大點，能帶出去了，我休息日就抱著他去學校看你！反正師大也在京城，又不是天涯海角！”

他看著妻子依然糾結的眉眼，知道她不僅是舍不得孩子，也是心疼他。“秋葉，你聽我說。咱們的日子是越過越好了，但這好日子，不能光靠我一個人在前面撲騰。你得有你自己的事業，你自己的天地。你忘了？當初咱們剛認識那會兒，我就欣賞你有思想、有追求。你不能因為成了家，有了孩子，就把自己的路給走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