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埠貴有個雷打不動的習慣:每天晚飯后,只要天氣不是特別惡劣,他都要搬個小馬扎,坐在前院影壁后面,就著院里那盞昏暗的路燈,要么看報紙,要么噼里啪啦地打他那把油光锃亮的舊算盤,美其名曰“核算家庭收支”,實則是在不動聲色地收集院里各家進出、購物的信息,從中分析誰家有了余錢,誰家遇到了難處,以備將來“互通有無”或者“精準算計”。
這天晚上,他又照例坐在老地方,耳朵卻豎得像天線,捕捉著院里的風吹草動。
他看到陳凡推車回來,比平時晚了半個多小時,車把上也沒像往常那樣掛著書本,反而沾了點灰。閻埠貴的小眼睛瞇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看到陳凡出來倒洗腳水,似乎心情不錯,嘴里還輕輕哼著不成調的曲子。閻埠貴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陳凡最近好事連連,高興是正常的,但這哼曲子……不像他平時沉穩的作風。
又過了一會兒,中院的賈張氏罵累了,暫時休戰。院里難得片刻安靜。閻埠貴聽到陳凡屋里傳來輕微的、有規律的敲擊聲,像是在測量什么尺寸。
一連幾天,閻埠貴都留意到陳凡有些不同尋常的舉動:下班時間偶爾不準時,回來時車胎上有時沾著不同地方的泥土;和鄰居聊天時,會看似無意地問起“聽說東直門外的工人宿舍樓蓋好了?”“咱們廠申請宿舍容易嗎?”之類的問題。
這些零碎的線索,在普通人眼里可能不算什么,但在閻埠貴那精于算計的腦子里,迅速被拼接、分析、得出了一個讓他心驚肉跳的結論——
陳凡這小子,恐怕是在打聽房子,想搬出去!
這個結論讓閻埠貴瞬間坐不住了,心里像是被挖走了一塊肉!陳凡現在可是院里最大的“肥羊”!技術員高工資,還有獎金,雖然現在摳不出油水,但將來說不定就有機會!而且有陳凡這個“高個”頂著,院里大部分嫉妒和火力都集中在他身上,自己家能安全不少。他要是走了,自家豈不是更顯眼?以后院里“均貧富”的時候,自己家不是要吃虧?
更重要的是,一種“我得不到也不能讓你好過”的陰暗心理開始作祟。憑什么你能搬出去享清靜?我們就得擠在這破院里勾心斗角?
不行!絕對不能讓他得逞!
閻埠貴再也無心算賬了,他收起算盤,像只發現重大敵情的土撥鼠,踮著腳尖,先溜達到了后院劉海中家。
劉海中剛吃完飯,正捧著個搪瓷缸子,對著收音機學領導講話的腔調呢。聽到閻埠貴神秘兮兮的猜測,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一股酸溜溜的怒火也冒了上來。
“他想跑?美的他!”劉海中肥肉堆積的臉抖了抖,“進了這四合院,就是這院里的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還有沒有點集體觀念了?廠里能批準他這么無組織無紀律?”他立刻從“領導”角度找到了反對的理由。
“就是就是!二大爺您說得太對了!”閻埠貴連忙附和,“這事,咱們得趕緊跟一大爺通個氣!必須得制止他這種無組織無紀律的行為!”
兩人一拍即合,立刻又摸到了易中海家。
易中海正就著咸菜喝悶酒呢。自從上次被陳凡逼著擔保簽字后,他在院里的威信大跌,心里一直憋著股邪火無處發泄。
聽到閻埠貴的“重大發現”,易中海渾濁的眼睛里猛地射出兩道寒光,手里的酒杯重重頓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