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璃指尖一彈,空間禁地的符文又亮了半分,像鍋底加了把新柴。那黑袍人被釘在石臺上,眼白翻得厲害,喉嚨里咕嚕作響,像是有團黑霧在里頭打轉。
    她沒再提“下一鍋湯”的事,反而從空間里拎出一口小砂鍋,往里頭倒了點清靈水,擱在禁地中央的石墩上,底下虛點一道火苗。火不大,藍汪汪的,燒得安靜。
    “你聞聞。”她掀了掀鍋蓋,一縷香氣飄出,不濃不膩,反倒帶著點雨后山林的清爽,“這叫‘忘憂引’,專治記性太好。”
    黑袍人鼻翼猛地一縮,整個人像被抽了筋,抖了一下。
    洛璃笑:“你體內的烙印在警告你,對吧?說不能聞,一聞就漏底。可它管得住嘴,管不住鼻子。”
    她把鍋蓋蓋上,火苗忽地一跳,香氣陡然濃郁三分。黑袍人額角青筋暴起,脖頸處那道銀線紋路開始發燙,皮膚表面竟泛起焦痕。
    “宴不開門,魂不歸位……”他忽然呢喃,聲音像從井底爬上來,“鑰匙斷了,宴席……延期……”
    洛璃眉毛一挑,鍋底火苗瞬間壓低。
    石臺上的符文隨著他這句話輕輕震了一下,焦土上的扭曲符痕仿佛活了,微微泛出暗紫光。
    她沒急著追問,反而轉身從空間深處取出一株通體血紅的靈參,根須上密布銀線,跟那黑袍人身上烙印一模一樣。她往靈參上一拍靈力,銀線頓時如活蛇般扭動,還發出“咯吱咯吱”的斷裂聲。
    “聽。”她把靈參擱在石臺邊,正對著黑袍人耳朵,“這是你兄弟斷腕時的聲音。”
    黑袍人瞳孔驟縮,呼吸一滯。
    “你們不是人,是鑰匙。”洛璃語氣輕快,像在講個笑話,“壞了就扔,連收尸都省了。可我這人毛病多,見不得浪費——你說,我要是把你送回去,他們會不會當我是送修的?‘這把鑰匙銹了,幫忙擦擦’?”
    黑袍人咬緊牙關,牙縫里滲出黑血。
    洛璃聳聳肩,一揮手,砂鍋里的“忘憂引”香氣再次彌漫。這次,香氣里多了一絲甜腥,像熟透的果子裂開,露出內里發酵的芯。
    黑袍人終于繃不住,喉嚨里發出一聲悶哼,整個人癱軟下去,眼珠上翻,只剩一點白邊。
    “主宴者……”他喃喃,“唯有掌控空間與味之律者,方可執匙……”
    洛璃瞇眼:“誰是主宴者?”
    “你……或是……毀滅你的人……”
    她冷笑:“所以你們來這一趟,是來給我發請柬的?‘恭喜您被選為年度最佳祭品,敬請赴宴’?”
    黑袍人嘴角抽搐,竟又露出那抹熟悉的譏諷笑。
    洛璃不惱,反而湊近,幾乎貼著他耳朵:“你說你們是來‘試刀’的。那我問你,刀試完了,菜譜定了沒?”
    那人沒回答,但眼珠微微一動,像是在數她呼吸的次數。
    她直起身,拍了拍手:“行,你不說是吧?那咱們換個玩法。”
    她指尖一劃,美食殿堂的虛影緩緩浮現,一道暗紅色的菜單在空中旋轉,邊緣隱約有閉眼圖案一閃而過。她沒點開,只是讓那虛影懸著,香氣若有若無地飄散。
    黑袍人呼吸一亂。
    “這道菜,還沒名字。”洛璃說,“但它認‘味’不認人。你要是不說,我就用你當第一道試菜材料——你說,是清燉好,還是紅燒好?”
    “影蝕會……”黑袍人突然開口,聲音干澀如砂紙磨骨,“只是前菜。”
    洛璃一頓。
    “他們用空間煉魂,我們用味煉心。”他繼續說,語氣竟帶上一絲詭異的虔誠,“真正的宴,還未開席。”
    石臺上的符文猛地一震,焦土符痕與禁地符文竟在這一刻完全重合,形成一個完整的鎖鏈圖騰,中央是個半睜的瞳孔。
    洛璃眼神一凜。
    她立刻切斷“忘憂引”的香氣,改用空間本源之力輕輕包裹黑袍人神魂,像給燒糊的鍋加了層隔水。那人抽搐的身體漸漸平復,但眼神已渙散。
    “你們吃的是影蝕會的尸骨?”她低聲問。
    黑袍人嘴唇微動:“他們……不懂‘味’。我們……才是繼承者。”
    “所以你們不是新勢力。”洛璃冷笑,“你們是撿剩飯的。”
    黑袍人沒反駁,反而笑了,笑得像個終于等到戲開場的觀眾。
    洛璃盯著他,忽然伸手,指尖輕輕按在他眉心。空間之力緩緩滲入,像探進一團濃霧。
    她看到了——
    一片灰暗的殿堂,四壁刻滿扭曲-->>的符文,中央擺著一張長桌,桌上擺滿菜肴,每一道都冒著黑煙。桌邊坐滿黑袍人,脖頸處銀線纏繞,像被線牽著的傀儡。最上首空著一把椅子,椅背上刻著一個“宴”字,字縫里滲著血。
    一個聲音在她腦中響起:“主宴者未至,宴不開席。”
    她猛地抽手,指尖發麻。
    黑袍人還在笑,嘴角咧到耳根,像被無形的手扯開。
    洛璃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到砂鍋前,掀開鍋蓋。湯色清亮,浮著幾片靈葉,香氣依舊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