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捆綁固定貨物時,他會拉住麻繩的一端,用他那驚人的臂力將繩子繃得緊緊的,方便沈微婉打結。
一切都發生得自然而然,仿佛本該如此。
他們之間依舊沒有對話。不需要。
一個眼神,一個細微的動作調整,甚至只是重物重心變化的感知,就足以讓彼此明白下一步該如何配合。
這種沉默的協作,效率竟出奇的高。原本需要沈微婉耗費巨大力氣、甚至可能牽扯舊傷才能完成的收尾工作,在他的幫助下,變得輕松了許多,也快了許多。
安兒似乎也習慣了這位沉默伯伯的存在。最初還會好奇地睜大眼睛看,后來便只是乖乖地坐在一邊,等著母親和這位不愛說話的伯伯忙完。
偶爾,會有相熟的攤主打趣:“沈木匠,又給沈娘子幫忙吶?”
沈默充耳不聞,仿佛對方叫的是別人。
沈微婉則會略顯尷尬地笑笑,含糊地應一聲,手下動作不停。
她不再去深思沈默為何屢次相助。是出于鄰居的道義?是看她一個殘廢婦人帶著孩子不易?還是因為他自己也姓沈,那點微末的同姓之誼?或者,根本沒有任何原因,他只是順手為之,如同呼吸般自然?
探究顯得毫無意義,也可能會打破眼下這來之不易的、實用的寧靜。
她只是接受了這份沉默的、笨重的、卻極其實在的援手,如同接受日出日落、寒風暖陽一般,將其納入了日常的一部分。
習慣,成了一種奇特的自燃。
每天收攤時,那個沉默走來的佝僂身影,那雙穩穩托起重物的粗糙大手,成了忙碌一天后,一個令人安心的、無聲的句點。
他們依舊是最熟悉的陌生人。除了那兩次極簡短的買賣交談(如果那能算交談的話)和必要的搬運配合,再無任何交流。
但在這喧囂又冷漠的集市一角,在這各自為生存掙扎的方寸之地,他們之間,確實形成了一種外人難以理解、卻真實存在的默契。
一種基于沉默、始于援手、終于習慣的,奇特而牢固的鄰里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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