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了?”劉長風忍不住低聲重復,眉頭緊鎖。
周圍眾人也豎起了耳朵,魔門、大須彌寺下院、僧人失蹤……
“正是!”普釋老僧聲音帶著顫意:“老僧尋遍寺內外,寺中殿宇整潔,經卷俱在,可就是……一個人都沒有了!十余位同修,包括了觀方丈在內,仿佛憑空蒸發,無絲毫打斗痕跡留下,也未曾留下只片語……”
普釋老僧深吸一口氣,繼續道:“老僧修為低微,自知絕非那些能令澄心寺上下無聲無息消失的魔頭對手。離海城地處東極邊陲,距大須彌寺本山路途遙遠,即便貧僧拼盡全力趕去求援,一來一回,恐早已誤了大事。正當貧僧心急如焚、不知所措之際,偶然聽得過往商旅談及,說南荒大無相寺的佛子了因佛子正在附近地域現身,懲奸除惡。老僧……老僧雖知佛子并非大須彌寺所屬,但同屬佛門一脈,慈悲為懷,望佛子施以援手!”
說罷,普釋老僧再次深深一禮,目光懇切地望向了因,那眼神中充滿了希冀,卻也隱含著一絲忐忑。
他心中清楚,了因乃是南荒大無相寺的佛子,地位尊崇無比,與東極大須彌寺雖有香火之情,卻無直接的統屬關系。
澄心寺乃大須彌寺下院,其弟子失蹤,按理首要應由大須彌寺處理。
自已一個云游老僧,貿然請托別寺佛子涉險,對方是否愿意援手,實在難說。
更何況,能讓一寺僧人無聲消失,對手絕非易與之輩,其中兇險,不而喻。
劉長風等人也齊刷刷地將目光投向了因。
這位會如何抉擇?
是秉持佛門同氣連枝之義出手,還是顧忌危險、身份、地域之別而婉拒?
了因靜靜地聽著,臉上無喜無悲,目光卻似乎越過了眼前的普釋老僧,落在了前方依舊在塵土中艱難爬行賀連雄身上。
“走吧。”
沒有多余的詢問,沒有權衡利弊的語,甚至沒有對普釋所述事件真偽的質疑,就這么簡簡單單、干脆無比的兩個字。
普釋老僧先是一愣,似乎沒想到了因答應得如此爽快,隨即巨大的驚喜涌上心頭,蒼老的面龐因激動而微微泛紅,他連忙再次深深躬身。
“阿彌陀佛!多謝佛子!多謝佛子慈悲!”
了因卻已不再看他,仿佛剛才的決定微不足道。
他抬步,便要向普釋來時的方向行去,那是通往離海城的大致方位。
就在這時,劉長風看著了因即將離去的背影,又瞅了瞅地上還在“堅持不懈”爬行的賀連雄,一咬牙,壯著膽子上前半步,抱拳恭敬問道:“佛子!請留步!那個……這位賀連雄,該如何處置?是繼續讓他這么爬著,還是……”
劉長風問出了在場不少人的心聲。大家都看向了因,等待他對賀連雄命運的最終裁決。
了因腳步未停,甚至沒有回頭,只是那清冷平靜的聲音隨風傳來,清晰地送入每個人耳中:
“繼續。”
略一停頓,補充道,語氣依舊平淡無波,卻讓所有人脊背微微一涼:
“跟不上,砍手砍腳。累死了,便算他造化!”
簡意賅,殘酷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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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濃,荒野之上,一簇篝火在黑暗中跳躍,驅散了些許寒意與孤寂。
了因與普釋老僧相對而坐,火光在他們臉上明滅不定,映照出截然不同的神情:一個平靜如古井深潭,一個則憂心忡忡,難以安寧。
普釋老僧從隨身的舊布囊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本邊緣磨損、紙張泛黃的《金剛經》。
他習慣性地想借著誦經平復心緒,尋求一絲慰藉與力量。
然而,目光掠過跳動的火焰,落在對面那靜坐如磐石的身影上時,到了嘴邊的經文卻怎么也念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