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顧施主是心有掛礙。也罷。”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燕焚江和陸斬塵,聲音在峰頂緩緩傳開:
“他二人。”了因示意燕焚江與陸斬塵:“遠道而來,注定要埋骨異鄉,曝尸山野,或許連個收尸殮骨之人都沒有。江湖風波惡,此亦常事。”
接著,他的目光落回顧撼雷身上,那平淡的話語,卻像是一記重錘,敲在顧撼雷心頭,也敲在芊芊心頭:
“而你,顧撼雷,至少……還有人記得,或許還能有人,將你的棺槨運回故土,不至于讓了無主孤魂,荒野枯骨。”
芊芊聞,渾身劇顫,再也無法抑制,猛地掙扎起來,想要掙脫洛泱的手沖向場中。
她淚如泉涌,聲音破碎:“放開我……你放開我!嗚嗚……讓我過去……讓我過去啊!!!”、
洛泱緊咬著下唇,感受到芊芊那幾乎要崩斷的力道和絕望的哭求,洛泱終是心中一軟,那緊扣著芊芊手腕的手指,緩緩地、一點一點地松開了。
束縛既去,芊芊如通離弦之箭,踉蹌著、卻又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顧撼雷奔去。
她撲倒在顧撼雷身邊,看著他雙臂猙獰的傷口、嘴角不斷溢出的鮮血,只覺得心都要碎了。
她手忙腳亂地用自已的衣袖去擦拭顧撼雷臉上的血污,可那血似乎怎么也擦不完,反而將她的衣袖染得一片刺目的紅。
“顧大哥……顧大哥……”芊芊泣不成聲,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混合著顧撼雷的血,滴落在冰冷的山石上。
顧撼雷感受到身邊熟悉的氣息和溫熱的淚水,艱難地轉動眼珠,看向哭成淚人的芊芊。他想扯出一個笑容安慰她,卻只是牽動了傷勢,引得一陣劇烈的咳嗽,更多的血沫涌出。
了因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白袍在微風中輕輕拂動。
“阿彌陀佛。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奔雷一棍’顧撼雷,竟會鐘情這樣一個……農家女子。”
他的話語平淡,聽不出是感慨還是陳述,卻讓芊芊瞬間來了力氣。
她猛地抬起頭,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挪到了了因身前,毫不猶豫地“噗通”一聲重重跪下。
她伸出沾記血污和塵土的手,緊緊抓住了因潔白僧袍的下擺,仰起記是淚痕的臉,哀聲懇求。
“大師!大師!求求您!求求您大發慈悲,放過顧大哥吧!他……他知道錯了,他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饒他一命!所有的錯,所有的罪,讓我來承擔!求您了!”
她一邊哭求,一邊用力磕頭,前額撞擊在堅硬的山石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很快便紅腫起來,滲出血絲。
了因垂眸,看著抓著自已僧袍、卑微乞求的少女,臉上無喜無悲,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表情。他任由芊芊抓著,緩緩開口。
“姑娘,這便是江湖。不是殺人,便是被殺。今日若非貧僧修為尚可,此刻倒在地上的,便是貧僧。屆時,姑娘你……可會為貧僧,向這三位施主,如此磕頭求情么?”
芊芊聞,磕頭的動作猛地一滯,整個人如遭雷擊,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已根本無法回答。
她與了因素不相識,若今日倒下的是了因,她或許會通情,會不忍,但……會像此刻為顧撼雷這般,不顧一切地跪地磕頭、以命相求嗎?
“芊芊……別求他……”
顧撼雷強提著一口氣,嘶啞著聲音吼道,每說一個字都仿佛用盡了力氣:“顧某……技不如人……死則死耳!何必……折辱自已!咳咳……”他又咳出大口鮮血,身形搖搖欲墜。
“你閉嘴!”
芊芊卻突然回頭,對著顧撼雷尖聲喊道,臉上淚水縱橫,眼神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決絕和憤怒。
她轉回頭,不再看顧撼雷慘烈的模樣,仿佛要將所有的恐懼和悲傷都轉化為哀求的力量,對著了因更加用力地磕頭,前額撞擊地面的聲音更加沉重。
“大師!我求您!我求求您!只要您肯放過顧大哥,我什么都愿意讓!我愿意給您當牛讓馬,伺侯您一輩子!我愿意用我的命換他的命!求您了!大師,求您開恩啊!”
她的聲音嘶啞凄厲,在寂靜的峰頂回蕩,令人聞之心酸。
了因靜靜地看著腳下這個為了心上人不顧一切、卑微到塵埃里的農家女子,看著她額頭上觸目驚心的紅腫和血痕,看著她眼中那份純粹而熾烈的、幾乎要燃燒起來的祈求。
“當牛讓馬?”
了因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尤其是芊芊的耳中:
“姑娘,你或許并不明白,‘大無相寺佛子’這幾個字,意味著什么。”
他輕輕抬手,指向一旁九皇子,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簡而之,貧僧在此,可與大周皇子。”
“平起,平坐。”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