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斜斜地切進審片室,落在那頁《雪落長安道》的草稿上。
紙面微微泛黃,墨跡未干,像是剛從某個遙遠年代的檔案袋里抽出。
陸知微的手指死死掐著紙角,指節發白,仿佛一松手,這薄薄一頁就會隨風飄走,帶著他昨夜在夢中聽見的一切,沉入無底深淵。
他又夢見了那輛卡車。
風雪如刀,割裂夜空。
車輪在結冰的山路上打滑,金屬摩擦聲刺穿耳膜。
駕駛室里,一個女人單手握方向盤,另一只手搭在小腹上,低聲哼著一首歌——《我的祖國》。
不是廣播里的版本,也不是任何公開錄音,是那種壓著嗓子、帶著顫抖的私語式吟唱,像母親哄睡孩子的呢喃。
他醒來時,旋律還在顱骨內震蕩,像一根生銹的鋼絲來回拉扯神經。
他翻出手機,打開錄音應用——空白。
沒有記錄,沒有痕跡。
可那聲音卻比任何真實錄音都更清晰,更熟悉。
他點開私人終端,指尖微顫。
如何區分清醒夢與真實記憶的搜索記錄赫然在列,時間戳定格在凌晨三點四十七分。
他盯著那行字看了三秒,猛地劃下刪除鍵。
然后,重新輸入:1950年東北運輸隊女性司機名單。
頁面加載緩慢,像在穿越凍土。
終于跳出幾份殘缺檔案:黑白照片、模糊履歷、編號登記表。
他的目光驟然凝固在其中一張臉上——眉骨高挑,鼻梁筆直,左眉尾有一道細如發絲的舊傷疤。
和夢中那個在風雪里哼歌的女人,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