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神刀……”

這三個字像是某種禁忌的開關，徹底引爆了金發年輕人的恐懼中樞。

他原本那種悲天憫人、高高在上的神性氣質，在這一瞬間如同烈日下的積雪般崩塌。那張完美的臉龐扭曲成一團亂碼，嘴角裂開至耳根，露出的不再是牙齒，而是密密麻麻的、閃爍著藍色電弧的信號接收器。

“警告！檢測到非法規則入侵！”

“啟動最終防御協議！請求母樹算力接管！請求……格式化目標！”

他嘶吼著，聲音不再是溫潤的人聲，而是某種尖銳刺耳的電子合成音。

轟――！

那截斷裂的銀白巨樹殘骸仿佛回光返照，瘋狂震顫。無數金色的根須從地下暴起，不再維持樹木的形態，而是化作漫天狂舞的觸手。每一根觸手上都睜開了數以千計的金色眼球，射出足以分解物質的高頻激光，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死亡羅網，朝著吳勤罩下。

這是舉全區之力，甚至透支了“世界樹”所有底蘊的一擊。

若是之前的吳勤，或許要開著暴食硬抗，甚至要付出點代價。

但現在。

吳勤站在原地，黑色的風衣在狂亂的能量風暴中獵獵作響。他甚至沒有抬眼去看那漫天的激光雨，只是低頭，輕輕撫摸著手中那把漆黑的長刀。

刀身冰涼。

透徹骨髓的涼意，伴隨著紫金與灰白交織的紋路，在刀鋒之上無聲流淌。

“真理，不需要特效。”

吳勤手腕輕轉，在那漫天落下的毀滅金光即將觸碰到他發梢的瞬間，輕描淡寫地揮出了一刀。

這一刀，極慢，又極快。

慢到紅狐能看清刀鋒劃過空氣留下的每一道黑色裂痕；快到那漫天的光網甚至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已經被從“概念”上宣告了死亡。

嗤――！

就像是用滾燙的餐刀切開了凝固的牛油。

沒有劇烈的爆炸，沒有能量的對撞。

那鋪天蓋地的金色觸手、那足以融化鋼鐵的高頻激光，在接觸到刀氣的瞬間，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橡皮擦，從這幅名為“現實”的畫卷上，毫不講理地擦去了。

連同被斬斷的，還有那個金發年輕人與身后銀白巨樹之間，那條粗壯的、不可視的能量臍帶。

“因果……切斷。”

半空中，金發年輕人的尖嘯聲戛然而止。

他那雙被數據充斥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現出了名為“絕望”的情緒。

失去了母樹的算力支持，他就像是被拔掉了電源的精密儀器，周身璀璨的神性光輝瞬間熄滅。那原本漂浮在空中的身體，像是斷了線的風箏，重重地摔在了吳勤腳邊的廢墟里。

砰！

塵埃四起。

但他已經顧不上疼痛了。

因為一只穿著黑色軍靴的腳，已經踩在了他的胸口。

“跑？”

吳勤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冰冷得像是在看一堆不可回收的核廢料，“剛才不是還要賜予我救贖嗎？”

“你……你不能殺我！我是‘牧場主’的代行者！我是……”

金發年輕人驚恐地掙扎著，試圖用語來填補實力的鴻溝。但他驚駭地發現，那只踩在胸口的腳，就像是一座壓下來的神山，讓他連動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

吳勤沒有理會他的求饒。

他只是緩緩蹲下身，伸出左手，捏住了金發年輕人的下巴。

手指用力。

咔吧。

下頜骨粉碎。

“這張臉，你戴得很開心是吧？”

吳勤的聲音很輕，卻讓金發年輕人――或者說，讓這個偽神的核心處理器都開始顫抖。

吳勤的瞳孔中，全知的數據流瘋狂刷新。

在他的視野里，這哪是什么蒼？哪是什么神？

這分明就是一團由腐爛的血肉、生銹的電路板、以及無數扭曲的冤魂強行縫合在一起的……垃圾。

一張屬于“蒼”的高仿真生體面具，就這么硬生生扣在這堆垃圾上。

“真他媽惡心。”

吳勤罵了一句。

然后，他的手指扣住了那張完美臉皮的邊緣。

“既然你這么喜歡裝，那我就幫你……卸個妝。”

撕拉――！！！

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裂帛聲，響徹了整個死寂的廣場。

“啊啊啊啊啊――！！！”

凄厲的慘叫聲，瞬間沖破了云霄。

在紅狐驚駭欲絕的目光中，吳勤竟然面無表情地，將那張屬于“蒼”的臉皮，從那個金發年輕人的頭上，硬生生地……撕了下來！

鮮血飛濺。

金色的神血早已流干，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機油和膿液。

隨著那張神圣的面皮被剝離，偽神的真容徹底暴露在空氣中。

那是一顆怎么樣的頭顱啊。

半邊是已經高度腐爛的巨人頭骨，眼眶里塞著兩顆閃爍紅光的電子眼；另半邊則是密密麻麻的觸手和肉瘤，正在瘋狂蠕動，發出“嘶嘶”的電流聲。

而在那破碎的頭蓋骨下，赫然印著一行冰冷的鋼印編號：

cleaner-03（清理者-03號）

所屬：星環聯邦?生物兵器部?第九回收組

死寂。

整個998賽區，陷入了絕對的死寂。

那些原本還對“救世主”抱有一絲幻想的幸存玩家，此刻看著那個在吳勤腳下蠕動的丑陋怪物，世界觀徹底崩塌。

這就是神？

這就是要賜予他們永生和救贖的……神？

“嘔……”

紅狐捂著胸口，發出了一聲干嘔。

不僅僅是因為惡心，更是因為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荒誕感。

原來他們爭得頭破血流、甚至不惜背叛戰友想要攀附的“高維存在”，竟然只是這種……用來掃垃圾的掃地機器人？

“你看。”

吳勤隨手將那張還在滴落黑色機油的人皮扔在地上，用鞋底狠狠碾碎。

“剝了皮，你連條狗都不如。”

他重新站起身，手中的真理裁決發出嗡鳴，似乎連這把刀都在嫌棄剛才斬過的東西太臟。

腳下的怪物還在抽搐，那兩顆電子眼中紅光亂閃，發出斷斷續續的機械音：

“錯……誤……數據……溢出……”

“申請……重啟……申請……自毀……”

“自毀？”

吳勤冷笑一聲，手中的長刀猛地刺下！

噗嗤！

刀鋒精準地貫穿了那顆丑陋頭顱的核心處理器。

紫金色的枯榮之力爆發，瞬間鎖死了它所有的自爆程序。

“想死得這么痛快？問過我了嗎？”

吳勤拔出刀，在那怪物痙攣的殘軀上擦了擦血跡。

他抬起頭，目光越過廢墟，看向了站在不遠處的小九。

或者說，看向了小九那微微隆起的小腹。

“餓了吧？”

吳勤淡淡地問道。

小九那雙原本清冷的眸子里，此刻正燃燒著幽綠的鬼火。

她沒有說話，只是伸出鮮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

那種眼神，就像是看到了滿漢全席的餓死鬼。

“咿呀！！！”

一聲興奮的啼哭，從小九的小腹中傳出。

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波動。

而是一道實實在在的金色虛影，直接從小九的背后鉆了出來！

那是一個巨大的、渾身由金色符文構成的嬰兒。它沒有雙腿，下半身連接著虛空，上半身卻長著一張足以吞噬天地的巨口。

神胎?暴食相。

“去吧。”

吳勤揮了揮手，像是在喂自家的寵物，“那是你的了。”

“連同那棵破樹，一起吃了。”

“別浪費。”

轟！

得到了許可的神胎，瞬間化作一道金色的風暴，撲向了那個還在抽搐的“清理者-03”！

咔嚓！咔嚓！

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在廣場上響起。

那是金屬骨骼被咬碎的聲音。

那是法則碎片被嚼爛的聲音。

在紅狐和無數玩家驚恐的注視下，那個曾經不可一世、差點滅絕了整個賽區的“偽神”，就這樣被那個金色的嬰兒虛影，像是啃雞架一樣，三兩口吞進了肚子里。

但這還沒完。

吃完了“肉”，神胎似乎還沒吃飽。

它轉過那碩大的頭顱，看向了那棵被方舟撞斷、正在枯萎的銀白巨樹。

“吸溜……”

一道貪婪的口水聲，清晰地回蕩在每個人耳邊。

下一秒。

神胎猛地張開大嘴，一股恐怖的吸力爆發！

暴食?概念吞噬！

嘩啦啦――！

那棵龐大的銀白巨樹，連同它扎根在地下的數萬米根須，竟然在這一刻被連根拔起！

它化作一道銀白色的洪流，源源不斷地沒入神胎的口中。

隨著吞噬的進行，神胎原本虛幻的身體開始變得越來越凝實，金色的皮膚上浮現出一道道銀白色的紋路，那是“世界樹”所蘊含的空間法則。

短短三分鐘。

偌大的廣場上，只剩下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坑。

什么神，什么樹，什么救贖。

全都進了吳勤“孩子”的肚子。

嗝――

神胎滿意地打了個飽嗝，吐出一團黑色的廢氣，然后懶洋洋地縮回了小九的體內。

提示：神胎吞噬高維生物兵器，解析進度：15%

提示：獲得“星環聯邦?外圍星域圖（殘缺）”

提示：捕獲一段加密坐標，疑似……“真正冰墻”的薄弱點。

吳勤看著視網膜上跳出的提示，眼中的殺意終于淡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絕對的冷靜。

“這就是所謂的……以戰養戰。”

他收刀入鞘，轉身看向天空中懸停的方舟。

既然“偽神”只是個清理者，那就說明那個所謂的“牧場主”，或者說“k博士”背后的元老院，已經開始注意到這邊的異常了。

接下來，才是真正的硬仗。

“紅狐。”

吳勤沒有回頭，淡淡地喊了一聲。

“在！小的在！”

紅狐連滾帶爬地從廢墟里鉆出來，單膝跪地，頭都不敢抬。

“把還沒死的，都給我集合起來。”

吳勤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告訴他們，要么上船，跟我去把天捅個窟窿。”

“要么，留在這里，等著下一批掃地機器人來把你們當垃圾掃掉。”

紅狐渾身一顫，隨即猛地磕頭：“誓死追隨吾主！！”

吳勤點了點頭，剛準備瞬移回方舟。

滴滴滴――！！！！

一陣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急促、都要刺耳的警報聲，突然在吳勤的腦海中炸響。

甚至連那艘懸停在蒼穹之上的“天工方舟”，都在這一刻劇烈地顫抖起來，所有的炮口自動調轉，鎖定了同一個方向。

那是……遙遠的宇宙深處。

是被趙全撕裂的“第零號監獄”的方向。

一股無法形容的寒意，瞬間跨越了無數光年，降臨在了這片剛剛經歷過戰火的廢墟之上。

那不是溫度的降低。

那是靈魂的凍結。

噗通！噗通！

廣場上，剛剛站起來的紅狐，以及那些幸存的玩家，在感受到這股氣息的瞬間，沒有任何反抗之力，直接雙膝跪地，五體投地。

就像是……臣民在迎接他們的君王。

就連吳勤體內的惡魔之心，都在這一刻停止了跳動，仿佛在裝死。

唯有他手中的那把真理裁決，在劇烈地嗡鳴，刀身上的紫金紋路瘋狂閃爍，像是在歡呼，又像是在……畏懼。

緊接著。

一個蒼老、宏大、仿佛來自亙古歲月之前的聲音，帶著無盡的威嚴與怒意，直接在吳勤的耳邊響起。

不。

是在整個998賽區，所有生靈的靈魂深處炸響。

“小鬼……”

那個聲音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品味著什么。

“偷了我的本源……”

“搶了我的火種……”

“現在，連我的刀……你也敢染指？”

吳勤猛地抬頭，看向那片漆黑的虛空。

在那里，一道裂縫正在緩緩張開。

一只枯瘦的、布滿老人斑的手，從裂縫中探出，隔著無盡星河，對著吳勤輕輕一抓。

“那是……”

“我的刀。”

“你的刀？”

吳勤站在天工方舟的艦首，黑色的風衣被狂亂的能量風暴吹得獵獵作響。他緩緩抬起頭，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隔著億萬光年的距離，與那虛空裂縫中探出的枯瘦巨手對視。

沒有恐懼。

只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興奮。

那只手太大了。

它不是血肉構成的，而是由無數璀璨的星河、扭曲的法則線條以及某種更高維度的“概念”編織而成。它僅僅是探出一根手指，就比整個998賽區還要龐大。

在它面前，全長數萬米的天工方舟，渺小得就像是一只拼命振翅的蒼蠅。

咔嚓――咔嚓――！

方舟引以為傲的符文護盾，甚至還沒接觸到那只手，就已經開始像受壓的蛋殼一樣，發出了不堪重負的碎裂聲。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