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禾將那顆星塵麥粒放在掌心,摩挲了很久。麥粒的外殼帶著平衡麥樹的紋路,也帶著年輪里沉淀的溫度,像一顆濃縮了整個宇宙的星子。
孩子們的笑聲從麥田那頭傳來,他們舉著的新星圖在陽光下嘩啦啦作響,上面用稚嫩的筆觸畫滿了奇思妙想——有會飛的麥田,有長著翅膀的平衡麥樹,還有在星圖墻上唱歌的本源石。
“阿禾奶奶,您看我們的新航線!”領頭的孩子舉著星圖跑來,他是當年那個從循環之海來的少年的孫子,眉眼間帶著同樣的堅定,“我們要去‘遺忘之隙’,那里的星圖還是空白呢!”
阿禾笑著點頭,將掌心的麥粒遞給他:“這顆種子,送你當指南針。它知道風的方向,也記得家的模樣。”
少年小心翼翼地接過麥粒,像捧著易碎的星光。他的指尖有些顫抖,卻緊緊攥著,仿佛握住了整個世界的重量。“我們會帶著它,在空白處畫上麥香聚落的記號!”
孩子們出發的那天,聚落里的人都來送行。梅樹下的“會搖的麥稈”長得更茂盛了,風一吹,發出沙沙的聲響,像在為他們唱離別的歌;星圖墻上的本源石映出孩子們的身影,與希望號、新芽號、麥香號的航跡重疊在一起,形成一道溫暖的光帶。
阿禾站在麥田邊,看著那艘嶄新的“新苗號”飛船緩緩升空。飛船的船帆是用平衡麥纖維織成的,印著螺旋花紋和梅花圖案,在陽光下像一面流動的彩虹。
“記得多寫信回來!”詩人揮著手里的詩集,“告訴星星,我們還在釀新酒呢!”
建筑師站在美術館前,朝飛船敬了個禮——他特意為新苗號設計了可變形的船艙,能適應各種極端星域,就像當年希望號的堅韌。
飛船漸漸消失在星空中,留下一道淡淡的光痕,像給藍天系了一條銀色的絲帶。阿禾望著那道光痕,直到它與遠處的星辰融為一體,才轉身走回木屋。
屋里的書架上,擺滿了這些年收到的星郵和信箋。最上面的一封,是麥香號船長從宇宙邊緣寄來的,說她在那里發現了一片會結麥餅的星云,星云的顏色和聚落的麥田一模一樣。
阿禾拿起那封信,放在鼻尖輕嗅,仿佛能聞到信紙上殘留的麥香。窗外的平衡麥樹沙沙作響,像是在回應信里的故事。她知道,那些遠行的孩子,無論走多遠,只要握著那顆種子,就永遠不會迷失方向。
日子依舊在平靜中流淌。阿禾每天還是會去麥田轉一轉,給梅樹澆澆水,在星圖墻下曬曬太陽。她的腳步越來越慢,卻總能在泥土里找到新的嫩芽,在梅枝上發現新的花苞,在星圖墻的角落看到新貼上的印記。
有一天,她坐在平衡麥樹下打盹,夢見自己變成了一顆麥粒,埋在溫暖的土里。周圍有肖媚哼的搖籃曲,有林越磨鐮刀的聲音,還有孩子們追逐蝴蝶的笑聲。她感覺自己在發芽,在生長,根須扎向大地深處,枝葉伸向無垠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