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再次覆蓋麥香聚落時,平衡麥樹的主干已經需要兩個成年人才能合抱。阿禾在一次給樹培土時,發現樹干的年輪里竟然嵌著一顆小小的星塵麥粒——那是多年前“麥香號”船長埋下的星塵土孕育出的,外殼上的星圖紋路已經與樹的年輪融為一體,仿佛樹在生長時,把星空也織進了自己的生命里。
“它把宇宙的故事,都記在心里了。”阿禾輕輕撫摸著那顆麥粒,指尖傳來溫潤的觸感,像是在觸摸一段凝固的時光。
肖媚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大多時候都在睡夢中,卻總在醒來時念叨著麥餅的香味。林越便每天烤一小塊麥餅,放在她的床頭,麥香縈繞在屋里,像一層溫暖的繭。有一次肖媚清醒了片刻,指著窗外的梅樹說:“你看,梅花落了會結果,麥子收了會留種,我們啊……也只是換了種方式陪著他們。”
阿禾坐在床邊,握著她枯瘦的手,沒有說話,只是將一顆剛收獲的麥粒放在她的掌心。肖媚的手指輕輕蜷縮,像是握住了整個春天。
開春后,肖媚還是走了。她躺在床上,臉上帶著安詳的笑容,掌心的麥粒已經被體溫焐得溫熱。聚落里的人們沒有刻意悲傷,只是在梅樹下挖了個坑,將麥粒和她常用的搖椅一起埋了進去。詩人說:“她只是去土里當種子了,明年說不定會從梅樹下長出會搖的麥稈呢。”
孩子們信了,每天都去梅樹下澆水,盼著能長出會搖的麥稈。
林越的身影也漸漸佝僂,卻依舊每天去麥田轉一圈,看看麥穗的長勢,摸摸麥稈的硬度。他不再給孩子們講希望號的故事,只是在他們割麥割得歪歪扭扭時,拿起鐮刀示范:“要順著麥稈的紋路走,就像走路要順著路的方向,急了會摔跤。”
麥香號的船長再次歸來時,帶回了一張覆蓋大半個宇宙的星圖,上面標注著無數新的平衡印記。她在星圖墻前站了很久,看著本源石里映出的肖媚笑容,突然跪下,給阿禾磕了個頭:“謝謝您讓我知道,走得再遠,都有個地方能聞到麥香。”
阿禾扶起她,遞給她一顆嵌在年輪里的星塵麥粒:“這是樹給你的禮物,它說你走過的路,它都記著呢。”
船長將麥粒小心收好,這次沒有立刻離開。她在聚落里待了一個月,跟著林越學割麥,跟著阿禾學烤餅,跟著孩子們在梅樹下等待“會搖的麥稈”。離開前,她在星圖墻的最高處,貼了一張自己畫的素描——畫的是麥香聚落的全貌,麥田、梅樹、星圖墻、木屋,還有三個模糊的身影坐在門檻上,像極了林越、肖媚和阿禾。
“這樣,無論我在哪個星域,抬頭都能看到家。”她笑著說,眼眶卻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