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自己那帶來的兩名弟子,死的恐怕連渣都不剩了。
這他忽然想起林凡那句帶著笑意的“送死”,當時只覺刺耳,如今卻像一盆冰水,把滿腔怒火澆成了后怕。
倘若自己之前再執拗,自己才成了最大的笑話。
他抬眼望向那個正伸懶腰的青年,第一次生出“慶幸”二字。
“器皇有請天瀾宗諸位——上山!”
山巔的嗓音挾著滾滾熱浪俯沖而下,震得眾人氣血浮動。
夜楓與馮嘯天對視,均在對方眸底看到一抹驚疑:
斗器大會尚未啟幕,器皇山竟先破例,主動相邀?
林凡摳了摳耳朵,懶洋洋地嗤笑:“早這樣不完了?非得讓道我損耗魂力畫雷符,他們才舒坦。”
說罷,當先一步踏上赤紅的山道,背影瀟灑得像在逛自家后院。
……
山路九轉十八彎,每一步都像踩在烙鐵之上。
及至峰頂,熱氣陡然一收!
眼前天地翻覆:
巨大的火山口倒扣成盆,赤金巖漿翻涌如海,一朵朵火蓮不時綻放,又瞬息熄滅。
峭壁內側,懸空樓閣依勢而掛,鐵索為橋,飛梁為道,赤銅屋脊倒映著火光,仿佛一整座熔巖上長出的琉璃仙城。
“臥槽……”
林凡一句國粹脫口而出,“住在這上頭,半夜翻身掉下去,連骨頭渣都撈不回吧?”
夜楓捋須,聲音壓得低卻穩:“器皇山立宗千年,若會被一口巖漿嚇倒,也配稱‘器皇’?他們對火的認知,足以讓天下煉師俯首。”
林凡聳聳肩,難得沒頂嘴。
撲面而來的熾浪里,他確實察覺到一股隱晦而古老的陣紋波動,像某種沉睡的巨獸,正隔著巖漿與人對視。
“貴客臨門,有失遠迎。”
火霧一開,一名紅衣青年踏空而來,衣袂翻飛卻不見半滴汗珠。
他躬身施禮,唇角笑意恰到好處:“奉器皇之命,為諸位引路。”
……
鐵索斜飛,落腳處乃一條懸浮石徑,寬不盈丈,下臨巖漿百丈。
林凡邊走邊探頭,嘴里嘖嘖有聲;楚涵拽著他袖子,生怕這位師叔一時興起跳下去“試水溫”。
片刻后,石徑盡頭,一座獨立亭樓憑空懸停。
樓外赤銅欄桿泛著幽藍雷紋,門楣上烏金匾額高懸!
雷霄二字,電光游走,噼啪作響。
紅衣青年抬手欲推門,夜楓忽然橫臂攔住。
“小友,”老人瞇眼,語氣仍溫和,卻自帶一股長居高位的沉壓,“七宗斗器歷來有定規,各宗居所,皆為山腳洞室。此樓,似乎不合舊例。”
馮嘯天眉心緊蹙,亦是頷首。
后頭林凡、楚涵、顧長雪三人面面相覷:
原來以往連住都不給住好的,直接塞山洞?
紅衣青年笑意不減,掌心一翻,多出一枚暗紅令牌,正面鐫“器皇”二字,背面卻是一道閃電紋。
“規矩未改,只是今日例外。”
他雙手奉牌,目光在林凡身上微一停頓,旋即移開。
“雷霄樓,自建成以來,第一次迎客。”
夜楓眸光驟縮。
馮嘯天倒吸一口熾熱的空氣。
“第一次?”林凡眉峰驟斂,心底警鈴大作,目光如刺般釘在紅衣男子身上,“別是打算把我們關在里面吧?”
夜楓與馮嘯天臉色齊變。
二人腦中同樣掠過這縷陰影,只是沒像林凡這般直接撕破。
紅衣男子低笑一聲,廣袖微拂,似將暗涌的殺機一并撣去。
“道兄說笑了。”他微微俯身,語氣謙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來者皆是器皇的貴客。尤其是道兄,我家主上青眼有加,特囑我以天瀾宗奉為上賓。所以才能住在此地。”
話音落下,林凡只覺一股酥麻自脊背竄上后腦,受寵若驚之余,指尖竟隱隱發顫。
夜楓與馮嘯天對視一眼,同時在彼此眸底看到駭然,原來他們今日能踏入此間,竟是借了林凡的光?
吱嘎——
門軸輕響,像是誰在暗處低笑。
林凡幾人尚未來得及回神,雕花木門已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推開一線,暖黃燈光瀉出,像誘魚的餌。
夜楓屏息探去,確認屋內無殺機,才悄悄吐出一口濁氣。
“幾位,請。”
紅衣男子側身相讓,衣袂翻飛,禮數周到得近乎謙卑,仿佛他們真是從天而降的貴胄。
林凡嘴角一勾,笑意壓都壓不住,抬腳便跨過門檻,那一步踏的龍形虎步,好像整座亭樓已姓林。
楚涵、顧長雪交換了一個“拿他沒辦法”的眼神,提裙跟進。
夜楓與馮嘯天落在最后,腳尖遲疑地碾了碾地面,才像把自己押出去一般,閃身入內。
門扉闔上,靈氣瞬間濃稠得幾乎能掐出水來。
廳內金猊吐香,穹頂星圖流轉,一磚一瓦都在無聲炫耀“器皇”二字的分量。
林凡剛要伸手去摸那溫玉案幾,外面忽有人聲朗朗:
“墨巖,請那位小友,來此一敘。”
聲音不高,卻壓得滿室燈火齊齊一矮。
夜楓、馮嘯天剎那色變——器皇親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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