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好了,諸位慢用。”她硬邦邦地扔下這句話,不再看任何人,逃也似地快步走向柜臺,從儲物袋中取出一錠銀子,“啪”地拍在臺面上,“一間上房。”
她幾乎是從小二手中搶過鑰匙,頭也不回地沖上了樓梯,木質樓梯被她踩得咚咚作響,將樓下那些復雜的目光甩在了身后,仿佛身后有惡鬼追趕。
夜半三更,萬籟俱寂,窗外的風雪依舊未曾停歇,呼嘯著席卷天地。
飛鴻雪客棧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守夜的伙計蜷縮在柜臺后的椅子上,腦袋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發出輕微的鼾聲。
二樓,一間上房的窗戶被悄無聲息地推開一條細縫。一道天青色的纖細身影,如同貍貓般輕盈滑出,足尖在冰冷的窗沿借力輕點,身姿飄逸如煙,便已悄無聲息地落在樓下厚厚的積雪上,雪地松軟,未曾留下半點痕跡。
她回頭,最后望了一眼那在狂風暴雪中燈火俱滅的客棧輪廓,心中暗罵一句:狗東西,陰魂不散!姑奶奶不奉陪了,你們自己玩去吧!
心中發泄完,云染不再有絲毫猶豫,運轉起獨門步法“輕云縱”,身形如同化作一縷青煙,瞬間融入漫天飛舞的狂風暴雪之中,辨明方向,朝著更加荒涼的雪原深處疾馳而去,身影很快便被白茫茫的風雪吞噬。
她自以為行動隱秘,未曾驚動客棧中的任何人。
卻不知,在她離開后不久,客棧二樓,她隔壁客房那扇一直緊閉的窗戶后,一道白色的身影悄然顯現。
墨宸靜立于窗前,望著她身影消失的那個方向,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就那樣定定地站著,看著那道決絕離去的身影。
許久,他抑制不住地輕輕咳了一聲,連忙用一方素白如雪的手帕掩住薄唇。一陣壓抑的低咳后,他移開手帕,雪白無暇的絹帛上,瞬間洇開一抹刺目驚心的暗紅,在清冷的雪光下顯得格外猙獰。
他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那血跡,指尖微動,一縷靈力掠過,將那方手帕連同上面的血跡瞬間凍成冰粉,簌簌飄散于窗外風雪中,再無痕跡。隨即,他的身影也自窗后悄然隱去,仿佛從未出現過。
翌日清晨,肆虐了一夜的風雪終于稍歇,灰蒙蒙的天空難得透出幾縷熹微的晨光,映照著銀裝素裹的茫茫雪原。
白燼霜惦記著昨日那神態舉止頗有故人之姿、讓她心生好感的清冷少女,想著她修為不高,卻要孤身一人前往危機四伏的雪原深處,實在危險,便起身整理妥當,前去敲云染的房門。
她打算若是對方愿意,便邀她同行,憑自己的實力,總能庇護一二,也算是對那份莫名的熟悉感有個交代。
“叩叩叩——”
“姑娘?可起身了?今日天色尚可,可否方便一談?”她揚聲問道,聲音在寂靜的走廊回蕩。
屋內一片死寂,無人應答。
正當她蹙起秀眉,準備再敲時,隔壁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北冥淵也走了出來,看樣子似乎也是打算來找云染的。他見到白燼霜站在門口,神色有些不自然。
白燼霜懶得給他眼神,更不屑與他交談。見屋內始終毫無動靜,連一絲呼吸聲都感應不到,心中頓時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那點耐心也消耗殆盡。她手上用力,直接推開了那扇并未從內部反鎖的房門。
屋內,空空如也。
床鋪整理得異常整齊,被褥冰冷,顯然昨夜根本無人就寢。靠近走廊的窗戶虛掩著,一絲凜冽的寒風趁機鉆入,吹動著桌面上落下的一點細微灰塵,平添幾分凄清。
“人呢?”北冥淵見狀,也是蹙緊了眉頭,快步走進房內,目光銳利地四處掃視。
白燼霜臉色沉了下來,走到那扇虛掩的窗邊,探身向外望去。窗臺下方的雪地平整一片,早已被昨夜的新雪覆蓋得嚴嚴實實,無從辨認任何離去的痕跡。
她冷哼一聲,“跑了。看來是半夜就走了。”
她轉過身,雙臂環胸,倚在窗框上,譏諷的目光毫不客氣地掃過北冥淵那張帶著明顯失落的俊臉:“怎么?北冥少主這是滿腔的關懷之心,無處安放了?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人家小姑娘寧愿孤身冒險闖這龍潭虎穴般的雪原,也不想跟你這四處留情的風流種子扯上任何關系。”
她頓了頓,“看來,有些人,有些事,哪怕過了十五年,那令人作嘔的味道,依舊讓人……避之唯恐不及,連沾染半分都覺得惡心。”
北冥淵被她的話刺得臉色煞白,卻無法反駁。那少女初入結丹期,獨自一人,身無長物,真的能在這危機四伏、環境極端惡劣的極北雪原……活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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