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后,蒼墟城北。
沈鴻盤下的商棧環境一般,好在地方寬敞足有三十余間住房,且牲畜棚槽一應俱全,還被打掃得干干凈凈。
掌柜見大隊人來,趕忙領著位伙計出迎;沈鴻與其交涉后正要駕車入院,卻被宋玄戈止住。
“沈兄稍待。”
他拔刀出鞘,給了左右一個眼神。
龍驤營作為蕭楚的近衛之一,安防是他們的老本行。
洪范下了馬車,先見十二位手持長槍的射手有序占據外墻與通道的射擊位置,而后宋玄戈親率兩隊左手左輪、右手戰刀的銳卒突入。
掌柜見這陣仗額上冒汗雙手發抖,有心解釋卻不敢。
勘察環境,清空建筑,檢驗用具無毒,確認是否有暗間、隔層與地道,最后設立明暗哨衛……
足足等了兩刻鐘,宋玄戈才大步回來。
“大人,有些情況。”
話雖如此,他面容不算很嚴肅。
“怎么說?”
洪范狀似淡然,心中驚訝于皇室護衛與豪強打手在專業性上的巨大差距。
“商棧一切安全,但最寬敞的客房中被放了一份匿名禮物。”
宋玄戈湊到洪范耳邊壓低聲音。
“一盤五根十兩金條,一對前朝玲瓏花瓶,還有一盤明顯是新摘還帶著水珠的鮮果——我盤問了商棧的人,他們對這事毫不知情,最近一次打掃是在昨日清早。”
“看來這份厚禮是和我們前后腳到的,這是在給我下馬威啊。”
洪范點了點頭,對這點財貨毫無反應,起身入院。
“把房里的東西原模原樣送到五城兵馬司,就說是撿到的失物,若他們問我們身份你就如實告知——今晚各位好好休整,明天就要直入正題了。”
······
次日。
天蒙蒙亮沈鴻、宋玄戈等人就已起來保養兵器整備甲胄,之后以兇猛的姿態用過早飯,仿佛將要開戰。
然而洪范卯時方才出定起座,稀疏進食慢條斯理,對身周亢奮視而不見。
辰時正,拜帖遞入了蒼墟城城守府。
眾人等待不到半盞茶功夫,竟是城守祁宏曠與同知聯袂出迎,臉上滿是笑容擠出的褶子。
沈宋二人只覺一拳打中棉花。
面談持續到午宴。
席間以茶代酒,洪范提出的關于清丈土地、翻閱魚鱗冊等等要求都被一口滿足;宴后祁城守更親自為甄硯初引薦了負責文書工作的幕賓——后者自陳秋末事務繁忙,呈請神京來的幾位上官稍待,保證盡快挑出與青帝真宗相關的卷冊。
洪范自不會為難他們合情合理的請求。
這一稍待就過了兩日。
七月廿八。
當甄硯初午后親往城守府催促,得到的是吏員們的為難臉色,以及“須請示青州布政使司”的延宕借口。
好在他早有預料,當場取出神京戶部的授權文牘,壓得彼輩唯唯。
又一日,反饋是卷冊還未備齊。
洪范自覺盡了禮數。
“事出有因,還請洪紫綬息怒。”
步姓師爺躬著腰,滿臉都是誠懇。
“這幾日我等仔細清查,發現魚鱗冊年久失修甚至有部分丟失,還請再寬裕三、四日,必有交代……”
“這借口是你自己想的?”
洪范盯著步師爺看,直看到他脊背盡濕。
“若祁城守覺得這話有用,想必現在是他親自與我說了。”
“青帝真宗在蒼墟城立派不是幾十年幾代人的事情;我讓的這四日時間,就是方便你們對它有個基本的交代。”
洪范沒有對面前的小人物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