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的話,沒有一個字是命令,卻句句都敲在齊逾的心上。
他不是在逼迫齊逾選秀,而是在教他如何做一個“合格”的皇帝。
一個合格的皇帝,需要權衡利弊,需要做出妥協,甚至需要犧牲一部分個人情感,來換取更大的穩定。
從頤和園出來,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冷風吹在臉上,齊逾卻覺得心里更冷。
他回到御書房,看著那堆積如山的奏折,只覺得一陣前所未有的疲憊。
他可以為了李知安,與天下為敵。
可當他的父親,那個他一向敬重的男人,用“帝王之道”來勸誡他時,他第一次感到了動搖和無力。
深夜,李知安端著一盅精心燉煮的安神湯,來到了御書房。
書房里燈火通明,齊逾卻只是坐在案后,疲憊地揉著眉心,面前的奏折一本也未曾批閱。
“還在忙?”李知安將湯盅輕輕放在他手邊。
“知安,你怎么來了?”齊逾抬起頭,臉上迅速擠出一個笑容,想要掩飾自己的倦態。
李知安沒有戳穿他,只是將湯盅往他面前推了推。
“新得的方子,凝神靜氣的,你嘗嘗。”
齊逾聽話地端起湯盅,一勺一勺地喝著。
溫熱的湯水滑入腹中,驅散了些許寒意,卻驅不散心頭的煩悶。
李知安就那么靜靜地陪著他,不問朝政,也不提那些煩心事,只是幫他整理著有些凌亂的桌面,或是為他續上一杯熱茶。
她越是這樣體貼懂事,齊逾的心就越是揪緊。
他寧愿她大哭大鬧,或是像上次在朝堂上那樣,用雷霆手段反擊。
可她沒有。
她只是默默地承受,然后用自己的方式,來分擔他的壓力。
“知安,”齊逾喝完湯,拉住她的手,“對不起。”
李知安搖搖頭,反握住他的手,用指腹輕輕摩挲著他的手背。
“我們是夫妻,不必說這個。”
她將一切都看在眼里,心疼得無以復加。
她知道,他正被架在君主之責與丈夫之愛間,左右為難。
而解開這個困局的鑰匙,或許就在她自己身上。
回到鳳儀宮后,李知安摒退了所有人。
她從一個上了鎖的紫檀木盒子里,取出了一個全新的冊子。
冊子的封面上,什么字都沒有。
她翻開第一頁,研好墨,提起筆,在紙上鄭重地寫下了今天的日期。
而后,她在日期旁,又寫下了兩個字:
月事。
她抬起頭,窗外月色如水,她的神情,卻前所未有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