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書房安靜得落針可聞,只有她翻動紙張的沙沙聲。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每一息都像是在敲打著在場太醫們的心臟。
終于,李知安放下了那張薄薄的紙。
“張院使。”
“臣……臣在。”院使連忙躬身。
“這方子,是你審過的?”李知安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出喜怒。
“是,此方乃是尋常安神之用,四平八穩,絕無差錯。”院使連忙辯解。
“四平八穩?”李知安重復了一遍,忽然輕笑一聲,“好一個四平八穩。”
她站起身,踱步到眾人面前。
“皇上這個月,心悸發作三次,一次比一次頻繁。你們每次的診斷都是心神不寧,開的方子也都是這換湯不換藥的酸棗仁、茯神。”
她的聲音依舊不高,卻字字清晰。
“你們可有想過,皇上如今深居簡出,何來那么多心神不寧?你們可有問過,他每次心悸之前,都做了什么,看了什么?”
太醫們面面相覷,無人敢。
開方看診,對癥下藥,這是他們的本職。但去探究皇帝的日常起居,揣摩皇帝的心思,那是他們不敢逾越的雷池。
“不敢?”李知安仿佛看穿了他們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你們不是不敢,是懶。是不愿擔那份責任。”
“用最穩妥的方子,不出錯,也無功。皇上龍體安康,那是他自己底子好。皇上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們便可推說藥石無靈,天命如此。”
她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剝開了眾人粉飾太平的外衣,露出了底下那份明哲保身的怯懦。
院使的額頭上滲出了冷汗,雙腿一軟,直接跪了下去。
“太子妃息怒!臣等有罪!”
其余太醫也紛紛跪倒一片,噤若寒蟬。
“我不想聽你們請罪。”李知安回到書案后坐下,“我只告訴你們三件事。”
“第一,從今日起,皇上每日的飲食、用藥、接見的人、批閱的奏折,都由我親自過問。你們的任何診療方案,必須先呈報給我,經我同意后,方可執行。”
“第二,太醫院內部,即刻建立會診制度。凡宮中三品以上主子病況,不得由一人獨斷,必須三名以上太醫共同會診,留下詳細的病案記錄和各人意見,以備查驗。”
“第三,”她頓了頓,目光掃過跪在最前面的林正,“當值太醫診斷草率,敷衍塞責,著即刻起,停職反省三個月。”
三條命令,一條比一條嚴厲。
第一條,是直接收繳了太醫院對皇帝的最高診療權。
第二條,是徹底改變了太醫院的工作模式,杜絕了推諉扯皮的可能。
第三條,是殺雞儆猴。
院使等人伏在地上,心中叫苦不迭,卻只能叩首領命。
“臣等……遵命。”
待這群失魂落魄的太醫退下后,春夏才走上前,為李知安續上熱茶。
“太子妃,您這一招,可是把整個太醫院都給得罪了。”
“我若不這樣做,他們遲早會害了皇上。”李知安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一群只求無過的庸醫,留著何用?”
李知安雷厲風行整頓太醫院的消息,不出半日就傳遍了后宮與前朝。
有人說太子妃越俎代庖,手伸得太長。
也有人說她果決干練,有主母風范。
但無論外界如何議論,東宮依舊平靜如水。
李知安對此置若罔聞,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