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暖陽,給偌大的御花園鍍上了一層淺金。
霜打過的菊花開得正盛,空氣里浮動著清冽的藥香和花香。
皇帝的身體好了許多,已經能在宮人的攙扶下,緩步走動。
今日他興致不錯,特意讓齊逾和李知安陪著,一道在園子里散散步。
“朕還記得,登基那天,也是這樣一個好天氣。”皇帝的目光落在遠處一座假山上,聲音里帶著幾分悠遠的感慨,“一晃眼,這么多年過去了。”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齊逾。
那個曾經需要他抱在懷里,孱弱得仿佛隨時會夭折的兒子,如今已經長身玉立,眉宇間沉淀著儲君該有的穩重與銳氣。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皇帝笑了笑,語氣聽不出喜怒,“你們年輕人,有你們年輕人的想法和魄力,這是好事。”
李知安和齊逾對視一眼,默契地沒有接話,只是安靜地聽著。
皇帝似乎也不需要他們回答,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
“朕這些日子時常在想,這把老骨頭,是該歇歇了。”他伸手指了指京郊的方向,“等明年開春,天氣再暖和些,朕就搬去西山的行宮長住。那里清凈,適合養身子。”
話音落下,周圍的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
隨侍的太監宮女們連呼吸都放輕了,一個個恨不得將自己變成木樁。
這已經不是暗示,而是近乎明示了。
皇帝要去行宮長住休養,將這偌大的京城,這整個大安的權力中樞,完全交給太子。
這便是傳位的時間表。
齊逾上前一步,扶住皇帝的另一只手臂,聲音沉穩:“父皇正值盛年,何出此。兒臣只盼父皇龍體康泰,江山社稷,還需您來掌舵。”
“是啊,父皇。”李知安也柔聲附和,“西山行宮雖好,但終究不如宮里方便。您的身體要緊,我和殿下隨時在您身邊侍奉,也更安心。”
他們的回答滴水不漏,既表達了孝心,又表明了態度。
皇帝看著他們,渾濁的眼眸里閃過一抹欣慰。
他要的,就是這個態度。
不貪戀,不急切,將君父放在首位。
“行了,你們的心意,朕明白。”皇帝擺了擺手,臉上的笑意真切了許多,“朕不是今天就要走。只是提前跟你們打個招呼,讓你們心里有個數。這國事啊,繁雜得很,早些上手,總沒有壞處。”
他轉過身,重新邁開步子,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再讓宮人攙扶,而是將大半的重量,都壓在了齊逾的胳膊上。
這是一個無聲的、卻又無比清晰的信號。
他正在將肩上的重擔,一點一點,轉移到兒子的身上。
當晚,皇帝在自己的寢宮里,單獨召見了齊逾。
偌大的宮殿里,只燃著幾盞宮燈,光線昏黃。
皇帝屏退了所有人,親自從一個紫檀木的盒子里,取出一枚通體漆黑、刻著繁復龍紋的令牌。
“這是‘龍鱗衛’的調兵符。”皇帝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將令牌遞到齊逾面前,“龍鱗衛,是大安最隱秘的一支力量,只聽命于皇帝。他們的人,遍布朝野,甚至……在各國的王庭里,都有他們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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