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西苑獵場林深樹密,野獸出沒,每年春狩總有些意外發生。
屆時場內獵者人人御馬射箭,箭矢無眼,猛獸無情,死個把人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更何況這人只是個小小侍郎的妻,只要做得干凈些,左右都查不到她身上。
“春狩之日,李知安必須得死。”她低聲重復著,聲音如同毒蛇吐信。
她蘇月柔倒要看看,到了那吃人的林子里,還有誰能護得住李知安。
蘇月柔看向掌事宮女,眼神冰冷:“去,把本宮庫房里那匣子北狄進貢的引獸香找出來。”
至于找什么人下手……
上次派出去的幾個蠢貨壞了她的好事,此次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要讓父親找人。
蘇家養了不少能人異士,有他們出馬,不愁李知安死不了。
相府后宅的正堂里,熏香裊裊,卻驅不散那股沉悶壓抑的氣息。
小張氏揉著隱隱作痛的額角,目光落在下首坐立不安的李憐音身上,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這個所謂的親生女兒,自打京城動亂之前接回府,便如同一個燙手的山芋。
起初,小張氏是真心厭棄。
李憐音愚蠢、莽撞、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相府的臉面被她丟了個干凈,賢妃娘娘那里也差點因她而跟相府生出嫌隙。
每每想起她在芷蘿宮那些上不得臺面的話,小張氏便后悔早知就不該要她回相府。
好幾次,話都到了嘴邊,想將她掃地出門,讓她自生自滅。
可李憐音早就在煙花柳巷之中學會深諳生存之道,這么幾次事情過后,她不再如從前那般張揚跋扈,學會了察觀色。
她會選在小張氏念佛誦經后,帶著親手熬的味道有些寡淡的羹湯,怯生生地出現。
或是穿著半舊的素凈衣裳,低眉順眼地替小張氏捶腿,力道不輕不重。
嘴里還會說著“母親操勞了,女兒無用,只能做點這些小事”。
當小張氏不耐煩地揮手讓她下去時,她便只會低低道一聲“女兒告退”,那背影單薄又可憐。
一次,兩次……小張氏堅硬的心腸終究被這無聲的哀求和刻意的卑微磨軟了一絲縫隙。
畢竟是自己的骨血,且李憐音流落在外吃了那么多年的苦也是不爭的事實。
再者而,若是無端趕走她,相府的名聲就更難聽了。
小張氏只能強壓下心頭那股揮之不去的煩厭,將她姑且留在相府里。
“憐音,”小張氏放下揉著額角的手,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不易察覺的煩躁。
“你在府中也有些時日了,趙家那邊……你打算何時回去?總待在娘家,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外頭難免會有閑碎語。”
李憐音心中猛地一緊。
回去?想到那晚趙彥之險些將自己掐死,李憐音心里就一陣后怕。
她下意識地攥緊了袖中的手指,臉上卻迅速堆起溫順的笑容,開口編造個借口。
“母親,女兒許久沒在父親和母親跟前盡孝,想多陪陪你們。”
“哼!”一聲帶著冷意的重哼從門口傳來。
李仲嚴邁著沉沉的步子走了進來,官袍未脫,顯然剛下朝,臉比外面的天色都陰沉幾分。
小張氏連忙起身相迎:“相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