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愣愣地看著她,不知道她在說什么。
云芷往前走了一步。
“所以呢?”
“所以?”
太子茫然地重復了一遍。
“所以這些努力,換來的又是什么?”
云芷一字一頓地說著。
“是陛下對你的信任?是朝臣對你擁護擁戴?還是你手中握有兵權?亦或者是九王爺甘心俯首稱臣?”
一連串的問題堵在了他喉嚨里。
讓他說不出話來。
云芷沒有停下腳步:
“殿下,你搞錯了件事啊。這個世界上從不獎勵努力,它只獎勵結果。”
她的話像是一把刀子一樣,毫不留情地割開了他自己用“努力”和“委屈”編織起來的、用來安慰自己的虛幻外殼。
“您的努力得不到您想要的結果就只能說明一件事:您的努力就是錯的,徒勞的,毫無意義的。”
“不……不是這樣的……”
太子下意識地反駁了一句,聲音卻弱得可憐。
“不是嗎?”
云芷輕笑,笑容里滿是嘲諷。
“蕭墨寒在邊關九死一生,以赫赫戰功換來兵權和‘戰神’之名,這是結果。”
“他回京后對有才之人不吝于賞識,對落魄之人不棄于施舍,換得人心所向,這也是結果。”
“他每次都能猜中陛下的心思,做出的決定能讓陛下龍顏大悅,得到圣心獨寵,這又是結果。”
“而殿下您呢?”
云芷俯身湊到他的耳邊,用只有他們二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
“二十年來的努力,只換來了今天醉酒痛哭一場以及一句‘為什么’。”
殿下,你不覺得這樣很可悲嗎?
可悲。
這個字眼像一把滾燙的烙鐵,狠狠地烙在了太子的心上。
他的驕傲、不甘和自我感動,在這一刻被徹底擊碎。
“是啊。”
很可悲。
他像個深宮怨婦一樣訴說著自己的付出。
到最后除了能讓自己感到心酸以外還有誰能知道?
成王敗寇。
史書只記得勝利者,又有誰在乎那個失敗者曾經付出了多少汗水熬過多少個不眠之夜呢?
太子急促的喘著粗氣,腦袋一片空白。
腦海中就只有云芷說的“毫無價值”反復回蕩。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躲在太子身后躲著的蕭澈,似乎是察覺到父親此刻的情緒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孩子怯生生地伸出手,抓住了太子的衣服,小聲地說:
“父王……不要哭……澈兒會保護你的。”
這句話,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成了引燃導火索的最后一粒火星。
太子猛地轉過頭去,看向自己年幼的兒子。
保護?
他一個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的父親,要靠一個小孩子來保護?
這有多可笑!多諷刺啊!
一股他這輩子從未有過的羞恥和憤怒從心底最深處爆發出來。
瞬間沖散了一切頹喪和自憐。
他慢慢地,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
酒意消散。
一雙浸透了淚水與絕望的眼睛里,有什么東西在死去,又有什么東西在破土而出。
他已經不再去蕭澈。
而是死死地盯著云芷。
那是完全不同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審視。
他不再是把眼前的她當作一個瘋女人,一個闖入者。
而把她當作……一把刀。
一柄可以剖開他的血肉、也可以斬斷他的枷鎖的刀。
暖閣內所有的呼吸聲都消失了。
時間在這一刻被拉得無比漫長。
太子望著她,腦海里浮現過無數的畫面。
父皇的猜忌、蕭墨寒的強勢、百官的臉色以及自己這二十年來可笑又可悲的人生。
輸?他憑什么要認輸!
這一次他沒有再咆哮,也沒有再哭泣。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死一般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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