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青布衣衫,便是冰冷的墓土一捧,活生生將她掩埋。
侍女的聲音里沒有情緒,只有陳述一個不可違背的事實。
囚禁。
驅逐。
抹殺。
原來這才是他給她的結局。
云芷懸在半空中的一只手,一點點地垂下。
可笑的希冀,不該有的乞求,最后一絲有關道別的念想,在此時此刻被碾得粉碎。
從此之后,再也不會對她有所幻想。
心底死寂廢墟上有什么東西,從龜裂的土地中鉆出尖利的刺破土而出。
是恨。
是滔天的,不甘的恨意。
她憑什么要像個狗一樣任憑他怎么叫喚就來,又該怎么走就怎么離開?
她憑什么被扔進個沒人知道的地方,穿著他給她的一身囚衣,在某個角落孤獨死去?
錯不在她!
錯的是你們!
蕭墨寒你算老幾?!
那些尖銳的恨意刺破麻木,帶來的是一陣疼痛也有一股瘋狂的力量。
她抬起自己的頭。
雙眼無神如死尸的眼眸里突然燃起兩團幽黑火光:
“我不會換。”
聲音干巴巴,可是卻很清晰。
侍女愣住,完全沒想到這個死人似的女子竟然會開口反抗。
她低著頭,認真地重復:
“云小姐,這是王爺的命令。”
“讓他自己過來跟我說。”
云芷一字一句道。
“云小姐,求您別為難奴婢了,一個時辰后馬車就要走了。”
侍女臉上終于露出難色。
“那就等好了。”
云芷勾起嘴角,不是笑。
“或者讓他派人把我打暈了抬出去吧。”
“不然我就站在這兒,穿著這身王府的衣服,我偏不給他如愿,我要用這種方式,在他完美的計劃上,扎一根最不起眼,也最讓人膈應的刺。”
侍女見她態度堅決,不敢再說什么,福了一禮,飛快退了出去。
門外傳來低低的交談聲,腳步聲也重了起來。
門被人推開,這次進來的是一對身量很高的護衛。
身上散發著冰冷的鐵器味道,毫無表情。
其中一個手里還拿著一套青色衣衫。
“云小姐。”
為首的護衛沖她拱了拱手,公事公辦。
“請您穿上衣服吧,我們不好做樣子。”
云芷冷冷地看著他們:
“我要見蕭墨寒。”
“王爺現在沒空。”
護衛的回答滴水不漏。
“那他就再過來。”
護衛的耐心好像也用完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把衣服遞過去。
“云小姐得罪了。”
這是要硬來的意思。
云芷的心臟像是被人狠狠往下一沉。
可那種瘋狂的執拗卻越發高漲起來。
她往后退了一步,撞上了背后冰冷的墻壁,無處可退。
“滾開!”
她低聲怒吼。
兩個護衛互相看了一眼,也不再遲疑。
一左一右朝著她壓來。
他們不敢真傷她,只是想用自己的身形壓迫著她屈服下來。
就在這一個護衛的手快碰到她的肩膀的時候。
“住手。”
一聲比外面的寒風還要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那個護衛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
像侍女一樣垂下頭去,縮到了一邊,整個人繃得緊緊的。
蕭墨寒大步走了進來。
他玄色的衣服上還帶著未散盡的寒氣。
走到哪里空氣都跟著凝重起來。
他的臉很緊繃,下巴線條棱角分明。
整個人散發著一種無形的壓力,把整個房間籠罩了起來。
他揮了揮手。
那兩個護衛和侍女立即躬身告退,幾乎是逃也似地跑出去了。
厚重的門再一次關上了。
砰。
又是這樣沉重的一聲巨響,重重砸在云芷的心里。
蕭墨寒一步步朝她走過來。
站在三步之外。
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那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里面翻滾著煩躁與怒意。
“你又在玩什么花樣?”
云芷迎上他迫人的氣勢,反倒沒有退縮半步。
挺直了那根早已不堪重負的脊梁。
她看著他,一字一句地問出那個盤旋在心底、幾乎要將她撕裂的問題。
“為什么?”
“蕭墨寒,你總得給我個理由吧。”
“我到底哪里做錯了,讓你這么厭惡,非要趕我走不可?”
她以為自己會哭,會歇斯底里。
可沒有。
當她說出口的時候,心里反而是一片詭異的平靜。
她只想得到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