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重重合上,最后的余音被宮梁吞噬,長信宮里死寂一片。
鎏金熏爐里的最后一縷青煙消散殆盡,像是最后一口呼吸。
云芷還站在殿里,她挺直的脊背與剛才用宮規做劍,把夢柔釘死在恥辱柱上時一樣。
東宮女主人凜冽之氣還沒有消退,那是她唯一的盔甲。
但當敵人潰逃之后,緊繃到極點的神經突然放松,被壓抑著的巨大痛苦與疲憊感瞬間爆發開來。
意志的堤壩頓時崩潰,她身體一晃,燈光穿透她的面頰映出了蒼白如紙的臉色。
冷汗順著額頭滴落,沿著下頜線流下,在衣領處留下一片濕痕。
“娘娘!”青禾一聲驚呼劃破了沉寂,她飛奔著撲上前去,牢牢地抓住云芷冰涼得令人心悸的手臂。
那份勝利的喜悅,剎那間就被刺骨的寒意給澆滅了,只剩滿腔的害怕跟疼惜,“您趕緊坐下!別硬撐著!”
云芷沒力氣拒絕,順著青禾的力道,跌坐回窗邊的軟榻上。
每一次呼吸都扯動著五臟六腑,耗盡所有的氣力。
她把眼睛閉上了,長長的睫毛投下濃重的陰影,在唇邊有一口虛弱的氣息逃出來,那是一聲放下千鈞重負之后的疲憊。
腦海里與夢柔交鋒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都在瘋狂倒帶,抓住“僭越”的死穴,引經據典地駁斥,毫不留情地懲戒…這場冷靜到冷酷的算計,榨干了她武英殿恩斷義絕后最后一絲心神。
“娘娘喝口參茶暖暖吧。”
青禾端上一杯熱茶,聲音已經哭了出來,“剛才…剛才您可真是…厲害!”
云芷接過了那杯溫熱的白瓷茶杯。指尖冰冷碰上杯壁的溫熱,那是一種刺痛。
她低眉,氤氳著的霧氣模糊了眼眶,杯中淺褐的茶水輕輕搖晃。
一小口水的溫熱在喉間滑過,干澀的喉嚨卻沒有半分溫暖,而是被體內更深處的寒氣吞噬。
她睜開了眼睛,眸底是被風雪掃過的死寂,在這死寂之中,卻有一道經過搏殺后的冷硬與鋒利在悄然凝結。
“厲害嗎?”她復述著,嗓音嘶啞,尾聲帶有一絲微薄的自嘲。”
“無非是倚仗規矩,倚仗權勢欺負人而已。她的眼角在大殿中掃視著低首而立的宮人們,這些人面上都藏著多少雙眼睛?”
有多少只耳朵呢?今日之事,很快就會傳遍整座深宮。這才是她想要的。
云芷扶著軟榻緩緩站起身來。
她的臉色仍舊白得像張紙,但是太子妃該有的威嚴又回到了她的眉眼上,冷得叫人不敢靠近。
聲音不大,卻句句清楚,帶著不容反駁的穿透力。
今日所發生的事情你們也都看到了,也聽到了。
夢側妃冒犯正殿,宮中規矩,本宮懲罰她,并非苛責。
她的眼睛像冰涼的溪水,流過每個人的頭頂。
在這東宮里,分個尊卑,立個規矩,那是你們站穩腳跟的護身符。
恪守本分,就可以平安無事。云芷的語氣頓時冷下來,一字一句都像利刃。
“但是如果有誰心中起了壞念,挑撥是非,那夢側妃的今天就將會是你們的明天。”
“好自為之”,殿內鴉雀無聲,連一根針掉地的聲音都能聽見。
宮人們一齊跪下,心里充滿了由衷的敬意和畏懼。“奴婢恭聽娘娘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