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偏殿外刮著冷風。
青禾扶住云芷,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娘娘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冰冷、僵硬的感覺。
這不是恐懼,是憤怒凝固在骨髓里徹骨的冰冷。
兩名玄甲親衛宛如門神一般守在階前,目無表情,渾身散出拒人千里的氣息。
殿門緊閉,將剛才出現的那個女子的聲音以及所有秘密全部堵在了里面。
時間的流逝極為緩慢,每一秒就像是碾壓著心臟的一輛車輪子。
云芷脊背挺得筆直,湖藍的宮裝襯出她一張慘白的臉,唯有那雙眼睛,黑得像不見底的深潭,所有的波瀾都藏在最深處。
青禾正要再去勸勸娘娘,那扇厚重的殿門,在沒有一點征兆的情況下,“吱呀”一聲從里面拉開了一道縫。
這聲音,在寂靜之中顯得特別扎耳朵。
一道頎長的身影,黑衣玄袍,立在門后陰影之中。
蕭墨寒沒有走出來,半截身子都藏于黑暗里,面容輪廓冷硬。他那雙深邃的鳳眼穿透了空氣,正好釘在下面那位湖藍身影上。
視線在她的臉上停留了片刻,帶著審視的分量,隨即冷漠地移開,落在一片虛無的遠方。
他沒有開口說話,無形的壓力已經蔓延開來。
云芷放開青禾的手,獨自向前一步,她壓住心口翻涌的苦澀,微微仰起頭,對上他冷冽的目光,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
“臣妾云氏,參見攝政王殿下。”
她屈膝施禮,姿態無懈可擊,語氣卻像對著一個從沒見過的陌生人。
蕭墨寒的目光又回到她身上,眼睛里有股深邃的意味,只是微微頷首,算是說讓他開口。
他在等著。
云芷站直身子,從袖子里拿出那塊黑玉螭龍玉佩。
玉石的溫潤,在她太過白皙的手心里,格外刺眼。
她不再靠近,只是抬起了手,將玉佩放在他的面前。
“殿下昨日在御花園里賜給皇長孫的東西。”
她的聲音平靜得很,就像是一個與她無關的故事。
“皇長孫年紀太小,這么貴重的東西臣妾怕是會弄壞,有負殿下的一片心意,所以就拿回來啦”。
說的很有道理,理由也很充分,把對方所有的猜忌和提防都遮掩得嚴絲合縫。
但是這樣的話,落在聽了夢柔話語之后的蕭墨寒耳朵里,句句都變了味道。辜負美意?
她果然嫌棄了。她迫不及待地趕過來就是想同他劃清界限。
蕭墨寒的頭上頓時涌起了刺痛的感覺,夾雜著難堪、失望的情緒。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帶著沒有半分溫度的弧度終于開口,聲音低沉而粗礪。
“太子妃多慮了。玩物嘛,澈兒喜歡就成寶了,哪來的辜負呢?”
他的話猶如針尖藏于棉花中扎了過來。他并不提收回,反倒是暗示著她,這個做母親的不懂自己的孩子有什么高興的事兒。
云芷心中一滯。他就是不肯收回。
她剛想再堅持時,蕭墨寒的目光越過她的肩膀看向不遠處的宮道,那是夢柔離開的方向。
在他眼中那股寒冰似是在某刻融解了以下,出現了一個復雜的表情,像是失望,又帶點自嘲。
隨后他又把視線轉回來,凝視著云芷。眼神比剛才更加冷漠,更加深沉。
他身體往前微傾,嗓音極低,每一個字都敲入她的耳膜,“還是說…”他頓住,目光犀利地刮過她平和的神色。
“太子妃,本王的東西,沾了邊塞風沙,配不上東宮金玉堂皇,也入不了…娘娘的眼?”
這句話已經是赤裸裸的譏諷與羞辱,將她的行為直接定義為對他出身的輕蔑、人格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