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畢,戴云掩嘴笑了起來。
戴纓也跟著笑。
“姐姐莫不是氣糊涂了,命都快沒了,卻還有心情笑?”戴云問道。
戴纓點頭道:“自然要笑了,我這是替妹妹高興。”
說罷給歸雁睇了一個眼色,歸雁會意后,無聲地往門口走去,掩上房門……
……
時至中午,平谷縣大大小小的坊市一律被清整,街市以軍兵排道,留出寬整的道路。
百姓們無不在路旁觀望候等,都想看一看京城來的大官。
直至太陽西墜,城門處終于有了動靜。
先是一隊步卒手執幡旗在前開道,再有騎衛執府衙標旗,軍士對列,手執無刃長戟,往前行來。
大隊人馬齊隆隆,轟陣陣,正中一扇寶相花傘,傘前是一輛闊大的車輦。
護衛佩儀仗銀刀,騎衛全副披掛,放眼一看,蔚為壯觀。
百姓們你簇著我,我挨著你,踮腳的踮腳,探脖的探脖,雖是人擁人,并不敢喧嘩。
一直等倚仗車駕行過,才低聲議論。
“這是大官罷?比縣令大?”
“怎么不是?你沒見著人家坐車轎,吳縣令跟旁邊走呢。”
一人插話道:“叫我說,剛才那位大人比州府的官還大。”
“怎么說?”
那人把臉稍稍低下,壓住聲,說道:“我以前去外城,見過州府大人出行的倚仗,比這個差些。”說完,停了一停,繼續道,“你們剛才瞧見沒,前面開道的無刃長戟。”
其他人紛紛點頭:“瞧見了,可有什么講究。”
“若是一品大員,這門戟可達十六桿,甚至更多,剛才我大概數了數……”
“多少?”眾人搶問。
那人想了想,煞有介事地說道:“十六桿肯定是有的。”其實他也沒數清,但話隨話間,誰去管那具體的數目。
一時間平谷百姓覺得自己站的這地兒比往日更值錢了。
……
及至晚間,吳縣令才回府衙后宅。
他的兩條腿早已軟如面條,一回屋室,便讓丫鬟更衣除靴。
肚子空著,一整日只吃了幾口干糧,又叫廚房上了飯菜,本想喝些酒,解解乏,一想,還是不喝了,萬一行館召喚,他還得前去應候。
于是端起碗筷,剛扒了一口飯,一串腳步行來,入到屋里,開口便是:“父親,兒子不準備納戴家的云娘為妾。”
吳縣令包了一嘴飯,腮幫子鼓鼓動著,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根本不在意,一個商戶的女兒,納或不納,在他看來不是什么要緊事。
吳勝怕他爹沒聽清,走上前,坐下:“父親,兒子說不納戴家云娘,您可聽見?”
吳縣令把嘴里的飯嚼了幾下,咽下,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說道:“你老子在咽飯,你小子可看見?”
吳勝噎了一下,趕緊給他爹倒了一杯茶:“喝茶,喝茶。”
吳縣令接過茶盞,仰頭喝了,正要開口說正事,誰知吳勝再次提及納妾之事。
“兒子打算納戴家的纓娘,就是戴萬昌的長女,爹,你說……”
話音未落,吳縣令把杯子往桌上一摜,揚聲道:“不過就是一個妾,你想納就納,值得跑到我跟前說?!”
吳勝就等這句話,他老子向來如此,任何事情需同他報知,你說了,就是天塌下來,也有老頭頂著,若是不說……出了事,少不得又挨一通罵。
不過呢……在這平谷,他爹就是天,塌不下來。
吳縣令放下碗筷,又喝了一口茶,看向自己的兒子,神情變得認真,說道:“明日你隨我去一趟城南。”
“城南?去城南做什么?”吳勝把身子往椅背一靠,露出往日的渾樣,濃黑的眉眼透出不耐。
吳縣令見不慣他那樣,可也知自家兒子生來逆桀,不是個受管的,膽兒比石頭硬,就像馬背上的鬣毛,順著撫,反著撫,都扎手。
行事更像是浸過辣油的牛鞭,甩到哪兒哪兒遭殃。
“都城的樞相來了,明日你隨我一道,我引你前去見一見。”吳縣令說道。
吳勝不以為意:“你去不就得了,還讓我去那杵著?”
“沒長心的玩意兒,多少人想到跟前湊數還不成呢,你還不情愿。”
吳勝只得點頭:“父親別氣,兒子這不隨口說說么,怎能真就不去。”
一想到過些時就能把美人兒抬進府,如今他父親說什么他不應。
這幾日那戴家大姐兒的倩影不時從他腦中浮現,素薄春衫下是微豐又青春的曲度。
但凡男子看一眼,便知這女人的難得,到了夜里,竟發起春夢,每每關要之時,便醒。
他若能得這么個寶貝,還在外面浮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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