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自黑風峪事件后，又過去了大半年。張亮在崇山小學的生涯，已然走到了尾聲。

這大半年里，盤道小學果然安分了許多，錢主任據說因為“管理不善”被調離了教學崗位，去了后勤部門，算是徹底邊緣化。崇山小學的聲望則如日中天，不僅牢牢占據了陶寺區小學階段的頭把交椅，連帶著周邊村鎮對學校的支持力度也空前高漲，修繕校舍、捐贈物資者絡繹不絕。

張亮的生活也恢復了平靜而充實。他早已將小學六年級乃至部分初中預備課程融會貫通，繼續留在小學意義不大。嚴校長和郭淮安老師雖然萬分不舍，但也知道雛鷹終須展翅高飛，不能因為一己之私耽誤了他的前程。

這一日，崇山小學的禮堂再次被裝點一新，但氣氛卻與慶祝奪冠時不同，帶著濃濃的眷戀與祝福。今天，是為張亮舉行畢業典禮的日子。雖然他的學籍在三年級，但其實際水平早已遠超畢業要求，經過學校申請和區教育署特批，準許他提前畢業。

禮堂內座無虛席，全校師生，乃至許多聞訊趕來的村民都聚集于此。趙大山一家穿戴整齊，坐在最前排，彩琴更是精心打扮過，一雙美眸一眨不眨地望著臺上那個身影，復雜難。

嚴校長站在臺上，看著臺下沉穩如山的張亮，心中感慨萬千。他清了清嗓子，聲音洪亮而充滿感情：

“諸位老師，同學們，鄉親們！今天，我們齊聚于此，是為了歡送我們崇山小學有史以來最優秀的學生――張亮！”

臺下響起熱烈的掌聲，經久不息。

“回想一年多前，張亮同學初至我校，尚是記憶全無，懵懂茫然。”嚴校長聲音帶著追憶，“然其天賦之卓絕，心性之堅韌，求知之熱忱，實乃老夫平生僅見！短短一年有余，他不僅補齊了所有課程，更是在五校聯盟大賽上，以一己之力，為我崇山小學奪得了前所未有的榮耀！挫敗陰謀，揚我校威！”

他的話語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鳴，掌聲再次雷動，許多學生的眼中都閃爍著崇拜的光芒。

“然而，更難得的是張亮同學的品性！”嚴校長語氣轉為鄭重，“不驕不躁，知恩圖報！面對外校優厚條件的誘惑，他堅守本心，道‘人不能忘本’！此等赤子之心，何其可貴！”

他拿起一份準備好的、蓋著崇山小學鮮紅印章的推薦信，朗聲道：“今日，張亮同學將以我校最優異的成績畢業！在此，我謹代表崇山小學全體師生，鄭重向磐石初中推薦張亮同學！評語只有八字――品學兼優，天賦異稟！”

他將推薦信鄭重地交到張亮手中，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低聲道：“孩子，去吧！外面的天地更廣闊！崇山小學，永遠是你的家！”

張亮接過那沉甸甸的推薦信，對著嚴校長，對著臺下所有師生和鄉親，深深鞠了一躬。千萬語堵在胸口，最終只化作一句：“多謝校長！多謝各位老師！多謝崇山小學！此恩此情，張亮永世不忘！”

畢業典禮在感人至深的氣氛中結束。隨后，便是更加難舍的告別。

在校園那棵熟悉的老槐樹下，蘇婉清老師紅著眼眶，細細叮囑：“去了初中，不比小學，課程更深，競爭也更激烈。要照顧好自己，遇事多思考，別太逞強……”她如同送別自己最親近的子弟，絮絮叨叨，滿是不舍。

喬永康老師依舊話不多，只是用力拍了拍張亮的肩膀，遞給他一個筆記本：“這是我這些年對‘御’字科和部分初中‘戰弦’基礎的一些心得，或許對你有用。”

郭淮安老師更是將他拉到自己辦公室，關起門來長談了近一個時辰，將他所知的關于磐石初中的情況、需要注意的教員、以及初中弦律修行的幾個關鍵瓶頸，毫無保留地傾囊相授。

“初中之道，始于‘微觀’，精于‘掌控’，成于‘編織’。”郭老師最后總結道，“你已有了極好的根基，切記戒驕戒躁，厚積薄發。我看好你，將來必成大器！”

與老師們告別后，張亮回到了那個他生活了一年多的農家小院。

趙大山和李氏早已準備了一桌豐盛的飯菜，雖是農家土菜，卻樣樣都是張亮平日愛吃的。趙鐵柱憨厚地笑著，給他斟滿自家釀的米酒。

“張亮大哥，我……我敬你！”趙鐵柱憋紅了臉，“要不是你，我們家……我……”他感激張亮帶來的改變，讓他能挺直腰板娶親，讓家里日子紅火起來。

張亮與他碰杯，一飲而盡。

李氏不停地給張亮夾菜，抹著眼淚：“孩子，去了那邊，一個人要當心啊……常……常回來看看……”

最難以面對的，是彩琴。她一直低著頭，默默吃飯，很少說話。直到張亮準備回房休息時，她才跟了出來，在院中的月光下叫住了他。

“張亮大哥……”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張亮轉過身，看著她。月光下的少女，亭亭玉立，早已褪去了初見時的稚嫩，眉眼間多了幾分清麗與愁緒。

“你……你一定要走嗎？”彩琴抬起頭，眼中淚光閃爍，“不能……不能留下來嗎？以你現在的本事，在村里，在鎮上，都能過得很好……”

張亮心中輕嘆，搖了搖頭：“彩琴，這個世界很大。小學畢業，不過是看到了門檻。初中，高中，大學……那里有更廣闊的天地，更深奧的知識。我的路，不在這里。”

彩琴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她知道自己留不住他。她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布包，塞到張亮手里，聲音顫抖：“這個……給你。是我自己做的干糧，路上吃……還有……還有這個……”布包里，除了干糧，還有一枚用彩色絲線精心編織的、帶著山野清香的小小平安結。

“謝謝你，彩琴。”張亮接過布包，心中溫暖而酸楚，“你也一樣，要好好的。有機會，一定要去上學，你的天賦不該被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