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魔余孽？哈哈哈……咳咳！”玄元尊者怒極反笑，引動了傷勢，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眼中卻燃燒著刻骨的恨意，“好一個正道楷模！好一個剿魔令！他們才是這世間最大的魔！”
殿內一片死寂，絕望的氣氛彌漫。
就在這時，殿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報――！”一名弟子連滾爬地沖了進來，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惶，“尊者！外面……外面來了大批魔氣！是……是蝕心魔主！他……他帶著殘部，就在山門外！”
“什么？！”
眾長老聞，瞬間炸開了鍋，人人色變，靈力下意識提起，如臨大敵。
“他還敢來？！”
“欺人太甚！莫非以為我玄天閣如今可欺不成？”
“跟他拼了！”
玄元尊者也是瞳孔一縮，強撐著站起身，體內殘存的力量開始凝聚。蝕心魔主？他來做什么？趁火打劫？
然而，那弟子接下來的話，卻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他沒有攻擊山門！他說……他說要見尊者，有要事相商！是關于……是關于如何應對六大宗門之事！他還說……唇亡齒寒！”
唇亡齒寒？
這四個字，如同驚雷般在玄元尊者腦海中炸響。
他瞬間想起了三個月前，在六合封天陣中，那短暫卻深刻的眼神交流，那同病相憐的絕望與恨意，那不惜自爆也要拉仇敵墊背的瘋狂。
是啊，唇亡齒寒。
六大宗門能如此對待玄天閣，自然也能如此對待如今同樣虛弱不堪的蝕心魔主殘部。他們雙方，如今都成了六大宗門欲除之而后快的“余孽”。單獨任何一方，都無法抗衡六大宗門的聯合絞殺。
那么……合則兩利，分則兩亡？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連玄元尊者自己都感到一陣荒謬與抵觸。正道巨擘與邪魔首領合作？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傳出去，玄天閣就真的再也洗不清了。
可是……不合作呢？等著被六大宗門各個擊破，徹底湮滅嗎？
玄元尊者的臉色變幻不定，內心經歷著前所未有的掙扎。殿內長老們也面面相覷，有人憤怒反對，有人眼神閃爍，似乎在權衡利弊。
良久，玄元尊者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緩緩坐了回去，聲音沙啞而疲憊：
“打開山門……迎他進來。”
“尊者！三思啊！”有長老急聲勸阻。
玄元尊者擺了擺手，閉上眼睛，臉上是濃得化不開的疲憊與決絕：“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活下去……才有將來。若玄天閣道統就此斷絕，我等……皆是千古罪人。”
半個時辰后。
凌云殿內，氣氛詭異到了極點。
玄元尊者高坐主位（勉強維持），下方左側是僅存的幾位玄天閣長老，個個面色緊繃，靈力暗提。
右側，則是一團極其稀薄、仿佛隨時會散去的陰影，正是蝕心魔主殘留的本命魔念所化，其氣息比玄元尊者還要虛弱，魔光黯淡。他身后，跟著兩名同樣傷勢不輕、魔氣萎靡的高等魔將，沉默地站在那里，與玄天閣眾人涇渭分明。
正與魔，數百年的死對頭，此刻竟共處一室。
沒有寒暄，沒有客套。
蝕心魔主那虛弱但依舊帶著獨特扭曲感的精神波動，直接在大殿中響起，開門見山：
“玄元，如今的局面，你我都清楚。那六個老狗，亡我之心不死。單憑你我任何一方，都只有死路一條。”
玄元尊者面無表情，淡淡道：“所以？”
“所以，”蝕心魔主的精神波動帶著一絲狠厲，“聯手！你我兩方，組成聯軍！共同對抗六大宗門！”
盡管早有預料，但當這話真的從蝕心魔主口中說出時，玄天閣眾長老還是忍不住一陣騷動。
“聯手？與魔為伍？我玄天閣萬年清譽……”
“哼，誰知是不是爾等的詭計？”
蝕心魔主發出一聲嗤笑：“清譽？命都要沒了，還要那虛名何用？詭計？本座若還有余力耍弄詭計，何至于落得如此田地？如今你我，皆是被拔了牙的老虎，若不抱團取暖，只會被那群豺狼分食殆盡！”
他頓了頓，精神波動中透出一股同病相憐的慘烈：“別忘了，三個月前，是誰差點讓你我形神俱滅！這血仇，你不想報嗎？”
玄元尊者身軀微微一震，眼中恨意再次燃起。他看向蝕心魔主那團虛弱的陰影，沉默了片刻，緩緩道：“如何聯手？如何互信？”
“簡單。”蝕心魔主道，“你我立下‘幽冥血契’與‘天道心魔誓’，約定在徹底擊敗六大宗門，或一方徹底覆滅之前，互為盟友，不得相互攻擊，情報共享，資源互通，協同作戰！違者，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幽冥血契，乃是魔道最高契約，以本源魔魂起誓，約束力極強。天道心魔誓，則是正道最嚴厲的誓，引動天道法則監督。兩者同立，幾乎斷絕了背叛的可能。
玄元尊者目光銳利地盯著那團陰影：“資源如何分配？戰利品如何劃分？聯軍以誰為主？”
“資源按戰功與出力分配，戰利品誰獲取歸誰，若有爭議，協商解決。聯軍……不設唯一統帥，由你我共同決策，各自統領本部人馬，協同作戰。”蝕心魔主顯然早有預案，“我知道你信不過我，我也同樣信不過你。但眼下，這是我們唯一的生路。合則兩利，分則兩亡！”
大殿內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粗重的呼吸聲和靈力不安的波動。
玄元尊者緩緩閉上眼睛，腦海中閃過玄天閣鼎盛時的景象，閃過西部戰場的慘烈，閃過六合封天陣中的絕望，閃過那六個“同道”冷漠貪婪的嘴臉……
良久，他猛地睜開眼，眼中再無猶豫，只剩下破釜沉舟的決絕：
“好！”
一個字，石破天驚！
標志著延續了數百年的正魔對立格局，在這一刻，被殘酷的現實與生存的欲望，徹底打破！
……
一個月后，一則驚天動地的消息，如同颶風般席卷了整個位面：
遭受重創的玄天閣與蝕心魔主殘部，正式宣布結盟，組成“抗盟聯軍”！
玄元尊者與蝕心魔主共同簽署的討伐檄文，傳遍四方，歷數六大宗門背信棄義、挑起戰端、坐收漁利、禍亂蒼生的十大罪狀，宣稱要替天行道，鏟除奸佞！
檄文末尾，是兩個觸目驚心的名字，以及兩個散發著截然不同，卻同樣決絕氣息的靈魂印記――那是幽冥血契與天道心魔誓的烙印！
天下嘩然！
正道修士目瞪口呆，難以置信曾經的領袖竟會與邪魔為伍；魔道生靈也感到不可思議，兇名昭著的蝕心魔主竟會與死敵結盟；無數中小勢力更是人心惶惶，不知這突如其來的變局，會將天下引向何方。
而六大宗門，在最初的震驚與暴怒之后，迅速做出了反應。
六大無相境強者再次聚首，宣布玄天閣“墮入魔道”，蝕心魔主“狼子野心”，聯軍乃“烏合之眾”，號召天下正道共討之！同時，六大宗門也緊急調整策略，暫時擱置內部紛爭，組建了“正道聯盟”，調集麾下所有力量，準備以雷霆萬鈞之勢，將這支新生的“魔道聯軍”扼殺在搖籃之中！
一時間，風云突變，戰云再起。
原本可能是一邊倒的清掃殘局，因為玄元與蝕心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聯手，瞬間演變成了兩大陣營的全面對壘！
天下大勢，從此進入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混亂而充滿變數的時代。曾經的秩序崩塌，仇恨與利益交織，所有人都被卷入了這場席卷整個位面的巨大旋渦之中。
而在那旋渦的邊緣，一雙蒼老卻銳利的眼睛，正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嘿……打吧，打得越熱鬧越好。”老瘋子掂量著手中新得來的一瓶百草谷秘制靈丹，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水越渾，咱們摸到的魚，才能越大。”
他與張亮的身影，再次悄無聲息地融入了混亂的陰影之中，繼續著他們的東行“摸魚”之路。只是不知，這場由他們間接點燃的滔天戰火，最終會將他們，以及這個位面，帶向怎樣的未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