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由汪直親自率領的決死隊伍,逆著人潮,狠狠地扎向戚家軍那看似不可動搖的鋼鐵方陣。
他們是汪直麾下最兇悍的亡命之徒,每一個人的手上都沾滿了無辜者的鮮血。
他們很清楚,敗局已定,潰逃是死。
唯有向前,撕開一條血路,方有一線生機!
然而,他們面對的,是戚繼光。
是那支用嚴明軍紀與血火實戰鍛造出來的,大乾王朝最精銳的軍隊。
“舉盾!”
“長槍備!”
戚繼光立于陣后,面沉如水,聲音里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
他的目光平靜地注視著那群沖鋒而來的倭寇,就像在看一群撲向鐵壁的飛蛾。
命令如臂使指,瞬間傳遍全軍。
“咚!”
一聲沉悶的巨響,前排的藤牌手齊齊將巨大的藤牌頓在地上。
半蹲的身子,一面面藤牌緊密相連,瞬間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鋼鐵壁壘。
陽光照在盾牌上,反射出冰冷而殘酷的光澤。
緊接著,從盾牌的縫隙之間,倏然伸出了數百桿閃爍著寒芒的長槍。
槍尖如林,密密麻麻,組成了一片死亡的叢林,靜靜地等待著獵物的到來。
汪直的副將“鬼冢”,是這支沖鋒隊伍的箭頭。
他揮舞著一柄比尋常武士刀更長更重的野太刀,臉上帶著猙獰的笑容,第一個沖到了盾陣之前。
“開!”
他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雙臂肌肉虬結,用盡全身力氣,一刀狠狠地劈向面前的藤牌。
他想用自己引以為傲的蠻力,斬開這道鐵壁,為身后的同伴撕開一道缺口。
然而,他低估了藤牌的堅韌,更低估了戚家軍的訓練有素。
“鐺——!”
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之聲,野太刀砍在藤牌之上,火星四濺。
那經過桐油反復浸泡、堅韌無比的藤牌,僅僅是微微一震,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白痕。
持盾的士兵身形晃都未晃,腳下仿佛生了根。
鬼冢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從刀柄傳來,震得他虎口發麻,手臂酸軟。
他心中一驚,還未來得及做出下一個動作,眼前便寒光一閃。
三桿長槍,如同三條毒蛇,從盾牌的縫隙中,從三個截然不同的角度,無聲無息地探出。
一桿刺向他的咽喉,一桿刺向他的心窩,一桿直取他的小腹。
沒有呼喝,沒有多余的動作,只有冷靜到極致的,最有效率的殺戮。
鬼冢瞳孔猛縮,他想躲,想格擋,但在如此近的距離,面對如此刁鉆迅猛的攻擊,他的一切反應都成了徒勞。
“噗!噗!噗!”
三聲利刃入肉的悶響,幾乎同時響起。
鬼冢臉上的猙獰笑容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驚愕與痛苦。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胸腹間透出的三個血淋淋的槍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只涌出大股大股的鮮血。
他手中的野太刀“哐當”一聲掉落在地,高大的身軀轟然倒下。
一個照面,倭寇中以勇武著稱的副將,當場斃命!
他身后跟隨著沖鋒的數百名倭寇親兵,眼睜睜看著這一幕,心中的那股悍勇之氣,瞬間熄滅了大半。
但他們已經沒有退路。
后面的人推著前面的人,如同潮水般,狠狠地撞上了戚家軍的盾陣。
“砰!砰!砰!”
無數的兵器砍在藤牌上,發出沉悶而雜亂的響聲,卻始終無法撼動這道壁壘分毫。
而迎接他們的,是從盾牌縫隙中不斷刺出的,冰冷而致命的長槍。
戚家軍的盾陣,在這一刻化作了一臺巨大而高效的絞肉機。
倭寇們像撲火的飛蛾,一排排地沖上來,又一排排地倒下去。
他們的尸體在盾陣前堆積起來,鮮血匯成溪流,染紅了定風山下的土地。
沒有人能沖破盾牌的防御,沒有人能躲過長槍的攢刺。
就在倭寇的沖鋒勢頭被這面盾墻死死遏制住的時候,一個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火銃隊,齊射!”
早已完成裝填的二百名鳥銃手,在隊官的號令下,冷靜地舉起了手中的鳥銃。
“砰砰砰砰——!”
密集的銃聲奏響了死亡的樂章。
鉛彈組成的彈雨,越過前方盾陣的頭頂,精準地覆蓋了沖鋒隊伍的中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