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欣怡與奧列格伯爵的正式會談,定在了新落成的榷市監署正堂。這座剛剛完工的建筑雕梁畫棟,朱漆大門上懸掛著鎏金匾額,陽光透過檐角的琉璃瓦,映得堂內光影斑駁。今日的會面顯然非同尋常,雙方都擺出了十足的陣仗。
朕端坐于主位屏風之后,并未直接露面,只透過細密的竹簾靜靜觀察著外界。竹簾的縫隙間,能清晰看見堂中每一個細微的動作與表情。唐若雪與陳芝兒分坐兩側,神色肅穆,仿佛兩座不可撼動的山岳。
堂下,厲欣怡一身緋紅官袍,衣擺繡著精致的海浪紋,腰間佩著象征職權的金魚袋。她代表大夏主談,目光如鷹隼般銳利,卻又不失從容。身后站著戶部、禮部的幾位高官,以及數位看似普通卻目光如炬的”賬房”,他們的手指輕輕敲擊著算盤,仿佛隨時準備記錄每一個關鍵數字。
對面,奧列格伯爵亦是盛裝出席,黑色天鵝絨禮服上綴著金色紐扣,胸前別著一枚家族徽章。他帶著通譯、書記官,以及幾位看似顧問的隨從,每一位都神情凝重。伊萬副官按刀立于其身后,眼神警惕如獵犬,掃視著堂內的每一個角落。
正堂中央的長案上,鋪著潔白的宣紙與羊皮紙,筆墨與羽毛筆并列擺放,象征著兩種截然不同的文明即將交鋒。空氣中彌漫著檀香與皮革的混合氣息,似乎預示著這場會談將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我看著這一切,心中暗忖:今日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都可能影響兩國未來的貿易格局。厲欣怡能否在這場外交博弈中占得先機?奧列格伯爵又會拋出怎樣的條件?竹簾后的我,靜靜等待著會談的開始。
“伯爵閣下遠道而來,辛苦了。”厲欣怡依照禮儀,率先開口,語氣不卑不亢,“貴國商隊所列貨物清單,我朝已閱悉。皮毛、琥珀皆為上品,我朝商人頗有興趣,價格可按市價公允議定。”
通譯低聲轉述。奧列格伯爵微微一笑,用略帶口音的漢語回道:“尚書大人客氣。俄羅斯與夏國皆為北方大國,互通有無,乃兩國之幸。皮毛琥珀之事,好說。只是……”他話鋒一轉,碧眼看向厲欣怡,“聽聞貴國陛下,對我帶來的那種‘黑油’,似乎格外青睞?”
屏風后,朕與唐若雪對視一眼。這奧列格,消息倒是靈通。
厲欣怡面不改色:“陛下富有四海,見獵心喜,于新奇之物多有好奇罷了。此物于貴國亦是新得,未知其真正價值,我朝愿出價收購,亦是承擔風險之舉。”她輕描淡寫,將朕的興趣定義為“好奇”,并點明對方也不知底細,試圖壓價。
奧列格哈哈一笑,并未糾纏于此,反而道:“此物雖新奇,然開采不易,運輸艱難,十桶之數,已是我商隊極限。若陛下真有興趣,每桶……需以等重黃金相換。”
此一出,滿堂皆驚!等重黃金?這簡直是獅子大開口!陳芝兒在屏風后差點跳起來,被朕用眼神按住。
厲欣怡卻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反而端起茶盞,吹了吹沫子,慢條斯理道:“伯爵閣下說笑了。若真是價比黃金的珍寶,閣下又豈會只帶十桶前來?莫非是欺我大夏無人識貨?依本官看,此物煙大味臭,燃燒后殘渣污穢,除卻引火,別無大用,每桶作價白銀十兩,已是看在兩國交好的情分上。”
她直接將價格壓到了一個近乎侮辱的地步。
奧列格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尚書大人,此乃我國女皇陛下關注之物,豈容如此輕賤?”
“哦?原是女皇陛下關注之物?”厲-->>欣怡故作驚訝,“那更應謹慎待之。若是價值連城之寶,在我這榷場若有閃失,我等豈非罪過?不若閣下原樣帶回,敬獻女皇陛下更為穩妥。我大夏地大物博,奇珍異寶無數,倒也不缺這一樣黑漆漆、臭烘烘的東西。”她以退為進,語氣輕松,仿佛隨時可以放棄交易。
奧列格眼神閃爍,他顯然沒想到厲欣怡如此難纏,軟硬不吃。他沉默片刻,忽然換了個話題:“貿易之事,可慢慢商議。在下久仰大夏皇帝陛下威名,不知可否有幸覲見?女皇陛下亦有親筆信函,需面呈夏皇。”
終于圖窮匕見,想直接繞過厲欣怡,與朕對話。
屏風后,唐若雪微微蹙眉,低聲道:“陛下,恐其有詐。”
朕微微頷首,示意朕已知曉。